他閉上了眼睛。
他不再那麼暴突著兩隻眼睛看著這個世界了。
他躺在那裏,顯得更加的安靜。
這種安靜,使她獲得了一種鼓舞。
她當時便感到有一種力量在她周身上下衝湧起來。
她仿佛看到自己已經從他為她提供的那個地道的出口鑽了出來。
她仿佛看到她所麵對的,不再是這個房間,不再是這棟小樓,不再是牆壁,也不再是被人在外麵上了鎖的門和那些窗戶上都用漲栓固定住的護欄。
她的麵前,在這一刻,呈現的,仿佛隻是藍天和白雲,隻是在藍天白雲下鋪展著的有草木的土地,隻是可以奔向海邊的大道。
在這一刻,她甚至感到有巨型的帶著多層客房的郵輪在那海邊正等著她。
她真的感覺到她的麵前再無任何攔擋之物。而海的開闊,正把她引向她想要抵達的地方。
她感到她的麵前也不再是黑夜了,而太陽正從東方冉冉升起。
那太陽正以其七彩的光芒照耀著她麵前的一切。
她把他抱上了那個床。
她在那一刻,真的是沒有了一絲的恐懼感。
她發自內心地覺得她有欠於他。
她把他放平放穩。
她對他說:你靜靜地躺在這裏吧。天亮之後,會有人來關照你的。我按照你給我指的路走了。我要逃離這個島。我到了北京之後再祭奠你。我謝謝你給我托了那個夢。
她以一個深鞠躬,向他做了最後的告別。
她離開了那個房間。
她把自己隨身攜帶的小包背在了身上。
那裏麵有王老板當初幫她兌換的當地的貨幣,還有她曾全陪的那個男人給她留下的那1萬美金。
那足夠她離開這個島返回北京的費用。
她在這個時候,心裏變得坦然了。
她覺得他如果真有亡魂存在的話,會進一步地理解她,並進一步地原諒她。
她再次下到了那個豎井的底部。
她踮著腳尖,用那井蓋重新封閉住井口之後,打著手電,鑽進了那洞孔。
她躬著身子,向它的縱深處走去。
她走了沒多遠,路便出現了分岔。
這跟他在夢中告訴她的情況又出現了吻合。
她想,這一個方向,一定是通向這地道的進口,另一個方向則一定是跟他在她夢中對她說的那樣,是通向強子的兩個女人的住處。
她猶豫了一下,選擇了其中的一個方向。
那地道中寂靜無聲。
她在行走間還是有些緊張。
她走了一段路之後,總覺得有人跟在她的身後。
但逃生的欲望支撐著她的意誌。
盡管她的兩條腿有些發軟,但她還是堅持著,沒有停下腳步。
她終於發現前麵隱隱地有光亮透了過來。
她急走幾步,抵達了一個洞口。
那一刻,她真是驚喜萬分。
因為在那洞口處,她看到了一望無際的大海和海麵上粼粼的波光。
她覺得她在這島上的日子終於結束了。
她想,她隻要能到海邊去,就有希望搭上什麼人的船。
哪怕是不能直接回到中國大陸,她也要先離開這個島,離開強子的掌控,到一個有客輪停泊的地方,再尋找回國的機會。
隻是她的喜悅沒能維持幾秒鍾,便又雲消霧散。
她在那洞口之處往外張望了一番之後發現,那個洞口的外麵,沒有她可以下到那接近海岸的路。
那洞口是處於一座臨海的山的直立麵上。
那等於是在一個懸崖的半腰處。
那洞口離海麵相距至少還有一層樓高,且沒有任何石階可供她下行。
她要直接跳下去,又不知那海水到底有多深。
她泳技欠佳,她還不敢那麼去跳。
她怕她又落個那次險些喪命於海水中的結果。
她突然想到他在夢中跟她說過的海水漲潮四個字。
她知道他是怎麼到達這個洞口的了。
她想,他一定是劃著船,在海水漲潮之際登臨此地的。
但這個時候潮水已落。
她要等到漲潮,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即使她能等到潮水漲上來,她到時候又能到哪裏找到可以搭乘的船?
是啊,到時候,她到哪裏去找船呢?
他過來時,不是劃著船來的嗎?
他的船停靠到了哪裏?
她向那崖下望去,一無所得。
她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猶豫再三,她又退了回去。
她在那岔路口轉向了另外一個方向。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