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機場的候機樓,她甚至還有些懊悔,懊悔於她做出的回京的決定過於倉促。
她想,她如果不是把自己弄得這樣匆忙,也許能跟給蘇芬定金的那個出版商見個麵。
那樣,她會和這位有眼光的商人進行一番交流。
她想,也許通過這個人的指點或幫助,她的已經大部分趴在庫裏的黑馬叢書也能有個出頭之日,而不至於讓她如此匆忙地返回北京,還要去搞什麼作者簽名售書。
所謂簽名售書,到了今天這個份上,不就是自產的產品滯銷到了沒轍的地步,生產者不親自出馬就回本無日可待了嗎?那跟她原先預想的那種書一上市,便會洛陽紙貴的轟轟烈烈,絕對是大相徑庭。
但是現在,想這些也沒有用了。
她倒是還能夠感到一點輕鬆。
那就是,她看到許愛雲的心已定下來了。
她看到他看蘇芬的眼神已由乍開始的淡漠變得親切起來,甚至在舉止上還有些謹小慎微。
這倒是個好現象。這倒是她所希望的。
她知道那兩萬美金起了作用。
她想,有著這兩萬美金替她為他墊著底兒,他會對她交代的事情盡心盡力的。
這自然會讓她少了一種壓力。
但她還不能斷定他已經愛上了蘇芬。因為他還沒有看到蘇芬實際的麵貌。
蘇芬拆了那些繃帶之後,臉上到底會是什麼樣子?她的心裏也沒有底。
她想:但願她的臉能完好如初!
而蘇芬若是一露出廬山真麵貌,嚇他一跳,那會影響他的情緒,讓他難以妙筆生花了。
若真到了那份上,對於蘇芬來講,也等於到了一個關口。
蘇芬能否平靜地度過這一劫,恐怕也得兩說著了。
她的心裏又不由得生出幾分惦念。
好在到了機場之後,她非常順利地買到了當天的機票。她心態又很快地轉移了過來。
她又想到,趕快回到北京,是當務之急。
在她就要進入安檢口的時候,她忽然聽到有人呼喚她的姓名。
她一怔,又趕忙回頭望去。
她看到蘇文興拎著一個手提袋遠遠地衝她小跑而來。
這倒是她更沒有想到的。
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失禮了。她從他的家中出來的時候,她忘了給他打個電話了。她應該告訴他,她要離開他了。可是她疏忽了。
蘇文興到了她跟前,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說:你怎麼說走就走了呢?
她紅著臉說:我確實遇上了一個急事兒。我必須得馬上趕回去,去處理。我忘了跟你說一聲了。實在抱歉。
他問:你這一走,就不再回來了?
她說:我還會回來的,我已經答應了你的女兒。
他說:咱們倆不是說好了嗎?你要陪一段我的女兒。
她說:我覺得她現在沒什麼大事了。她現在心情很好。她要開始寫回憶錄了,我給她找來了一個代筆的人。他們現在可能都已經開始工作了。
他說:我看到了那個男孩子。那個男孩子來了,你卻走了。你還是讓我很失望。
她說:我肯定會回來的。我已經盯上了你的那些收藏品。你千萬不要把它們送給別人。你一定要留給我。我有用。
他說:我答應的事,絕對不會反悔。但是你現在也一定要答應我,一定還要回來。我可等著你啊!
說著,他從他的小提袋裏拿出了一個長方型的錦盒。
他說:我沒有什麼可送你的。這件小禮物,你帶上吧。
他打開了那個錦盒。
她看到那裏麵裝著一個紫銅製成的長尾獨角獸。
那獨角獸不大,大概隻有一柞長。它的尾端勾成一個圓圈,它的嘴裏含一顆寶珠。
她對它有印象。她記得,在那小樓內的過道上的汲古閣中,它和另一隻同樣的工藝品站在一起。
它們應該是一雌一雄。它們站在那裏,雄赳赳地,正一起昂著頭注視著這個世界。
她說:是不是還應該有一隻?
他說:是的。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我希望你到了北京之後,能隨時想到還有一隻在新加坡。
他說:真的,我在等著你回來。你不回來,我也會成為那隻獨角獸的。
他的眼裏突然漾出了淚水。
她的眼裏也潮濕了。
她伸手為他抹去了臉上的淚水。
她說:我肯定會回來的。但不是為了你的那些收藏品。我剛才那麼說,是跟你開個玩笑。
她說:能陪著你逛街,能陪著你遊山玩水,那真的是一件很輕鬆很愉快的事情。那也是我的一個理想的境界。
她說著,給了他一個擁抱。
那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