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那餐廳門的時候,正有一股冷風迎麵吹來。
她打了一個寒顫,接著,便忍不住彎下腰,嘔吐了起來。
吐完了,她的眼淚也跟著下來了。
她捂著臉,跑到一個角落裏,失聲地痛哭起來。
她說不清她在這個時候為什麼要哭。
但是她知道這個時候的風很硬,她今天穿的衣服有點單薄。
她忽然想到在這個時候,如果紀新樹在身邊,該有多好。
紀新樹若在身邊,會把他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披到她的身上。
那一刻,她真的想這個男人了。
這個男人,在目前,是她唯一的追隨者。
她不想讓這個男人對她產生失望。
她在這天離開他,離開那四麵透風的小平房時,曾跟他說:你在家等著吧!我會給你帶來好消息。
但是現在的結果,卻是這樣,她真的是覺得她都沒臉再去麵對這個男人。
她現在還需要有這麼個男人跟隨她,做她的助手。
她現在更希望這個男人在這個時候,能感到跟著她往前走,還有奔頭。
她現在已經是孤家寡人。
有這個男人的陪伴,她最起碼可以在寂寞的時候,能感知到生活中還存有難以割舍的溫暖。
現在,讓她感到痛苦的是,到手的錢,遠遠未能達到她的預期,她無法讓這個男人看到什麼新的前景。
這也確實是她痛苦的根源。
她之所以在剛才喝那麼多酒,把自己喝成那個樣子,原因之一還就是在於此。
她在這個時候,並非還在憎恨那個小楊。
她意識到,她繼續憎恨那個小楊,對於她來講,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她隻要能認清對方是個什麼貨色,就已經足夠了。
她在這個時候必須要考慮的,則是,她的下一步如何去走。
她現在還欠著曹秋婷的8萬塊錢沒還呢。
她還欠著呂廠長60多萬元的印裝費未付呢。
她本來想,她如果能從出版社一下子拿回90萬元,那就可以做到,欠呂廠長的錢,全部還清;欠曹秋婷的錢,更不在話下。
但現在的情況卻是,她把手上剩下的這29600元,給這兩位債主中的哪一個,都平不了賬。
尤其是對於呂廠長來講,那也實屬杯水車薪。
何況她還占著人家的庫房呢。
那都是應該給人家支付費用的。
她現在真的是沒臉再去見這位老朋友了。
她現在甚至是,手機的鈴聲一響,她的心都會顫一下。她怕是人家的電話追了過來。
人家一旦要讓她清賬,她到了這個時候,還真不知應當如何應對。
讓她更感到撓頭的是,她現在還得雇車去發行所把新華書店退回來的那5600套書拉走。
她還得把這5600套書,拉回到呂廠長的庫房。
她還得去跟這位廠長見麵。
因為她現在沒錢去租新的庫房。她還得讓這位老朋友繼續向她提供這方麵的方便。
現實,也讓她清醒地認識到,她所操作的這套叢書敗勢已定,她現在還能做的,無非是來收拾殘局。
印裝2萬套,征訂隻有7500套;而這7500套,又被退回5600套。
這是一個多麼令人沮喪的數字!
沒有丁總的資金支持,這套書不能再作為宣傳品去免費發放。
而要收回成本,前景又是何其渺茫。
現在,所有的虧損,都壓到了她一個人頭上。她又如何能承受得起?
她現在,實質上,也就是在強撐著。
她現在也就是好在債主還沒有翻臉。
而債主一旦翻臉,她就有可能還得去蹲監獄。
即使她沒有被判入獄,那她在社會上的信譽,也將完全崩塌,不會再有人還敢跟她在經濟上往來,在生意上去進行任何合作。
到了那個份上,她有還什麼臉麵在這個世界上活著?
這種精神上的壓力,真的是要把她壓趴下了。
她這麼在街上走著,兩條腿都開始發軟。
她甚至沒有勇氣去追趕那已經到站的公交車。
她想:我去趕那輛車有什麼用?我擠上去了,又能到哪裏呢?到紀新樹租住的那個四麵透風的小平房裏嗎?去麵對紀新樹這個人嗎?去向他講述自己想到的這一切嗎?
她覺得眼前一片昏暗。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