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回 雪中溫情(2 / 3)

黛玉稱讚道:“你已學會取作己用了,很好。望再接再厲,多背些詩詞,到時候便可信手拈來。”

惜春挽著黛玉手臂,說道:“林姐姐說的話,我一定記著。”

探春指著她笑道:“這段時日在王府中住著,她都沒這般乖巧過。可見林姐姐才是你的親姐姐,我們都不是呢。”

寶玉嗬嗬一笑,也不說話,負手望著遠處雪景,心中自是澎湃萬千。

黛玉看湘雲不說話,便提議她也做首詩來。湘雲拗不過,隻好想了一想,念道:“微風搖庭樹,細雪下簾隙。縈空如霧轉,凝階似花積。不見楊柳春,徒見桂枝白。零淚無人道,相思空何益。”湘雲緩緩道來,明亮大眼中噙著一汪清水,卻見她仰起頭,深吸一口氣,將那清水硬生生逼了回去。

眾人心中暗歎,卻也無從勸慰。這相思之苦,唯有那個離別之人出現時,方是能解罷。

迎春也應和著念了一首詞,卻帶些悲戚之色:“簾外雪初飄,翠幌香凝火未消。獨坐夜寒人欲倦,迢迢,夢斷更殘倍寂寥。”

探春蹙眉道:“本是感歎這雪景之大氣,你們一個個的盡顯小女兒情緒,倒辜負了我那番初衷了。”

黛玉說道:“三妹妹不如也念一首應景的,調節調節氛圍。”

探春望著天上飛舞的片片雪花,點了點頭,朗聲念道:“雪花鷹背上,冰片馬蹄中。雪嶺無人跡,冰河足雁聲。煙蓑春釣靜,雪屋夜棋深。亂雲低薄暮,急雪舞回風。雪霽山疑近,天高思若浮。

眾人聽了,都拍手讚道:“此詩氣魄豪邁,很有三妹妹之風。”

探春也不扭捏,隻說道:“終究非我所作,不過借先人之詞有感而發。”轉眼瞧見黛玉銀白披風之下一身綠衣綠裙,襯著這雪色極是生氣盎然,靈氣逼人,不由暗暗讚歎一聲,對黛玉說道:“看姐姐亭亭碧樹臨風立,心中定然是有好詩作的,不若說出來我們共賞?”

黛玉笑道:“我哪裏有什麼詩作,今日大家歡聚,我心中除了高興,也裝不了其他了。”

卻見眾人不依,連湘雲都望過來,眼露期盼之意,黛玉無奈,隻好沉思片刻,想起一首偉人之作,深遠意境倒能摒棄眾多愁緒,便取之念道:“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黛玉念到此處,戛然而止。

探春果然讚歎連連:“這才是氣魄豪邁呢!此中磅礴之氣勢,廣闊之胸懷,頓顯誌向高遠,氣度不凡。林姐姐,我不得不佩服你這般胸襟。隻是,這就結束了麼?”見黛玉點頭,便道:“總覺有意猶未盡之感。”

黛玉默然搖頭,心中不想將那下半部吟誦出來。此詞太過豪邁霸氣,若讓他們聽完整首,不知對自己如何看待?若不小心傳誦出去,更不知要引起何種軒然大波。

寶玉不知黛玉心中所想,此刻默默望著黛玉,隻覺她周身似發出一種光,不容人逼視。雖迎風佇立,卻似流水激流飛瀉,滴露軒昂;有如高山巍峨高壯,接天遏雲。她心中自有千壑萬象罷!若不是自己親耳聽到,這般氣勢的詩詞,定會以為出自王侯將相,怎會同這娉婷女子聯係到一處?她這般胸襟氣度,令許多男兒也不免汗顏。

湘雲走過來,拉起黛玉的手,歎道:“林姐姐,我——這些日子,我讓你憂心了。你這一言一行,都是用心良苦,我豈會不知?”沉吟片刻,又道,“我總將兒女私情縈繞心上,令家人憂心許久,想來我也十分慚愧。如今,我,我願做回從前的那個湘雲,可好?”

黛玉欣慰至極,伸手輕撫她麵前輕揚的發絲,說道:“我的確很想念那個心直口快、開朗豪爽的雲妹妹,但是你也不要勉強,你心中的苦我們都明了,隻望你從今以後樂觀一些,莫沉浸在女兒愁緒之中,便好了。若是像從前一般淘氣,我們也是有些吃不消的。”湘雲方展顏一笑,眾人也都心悅誠服。

大家賞了一回雪,又逶迤回至山莊之內。遠遠見那白卷上多了點點顏色,為這偌大院子裏平添無限生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