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1 / 2)

敵人的進攻在青年看來象是不留情麵的追獵,使他大為惱怒。他在地上蹬著足,憎惡地麵對像幽靈般的洪水卷來的濃煙怒目而視。敵人顯得極其瘋狂,似乎堅決不讓他停息,不讓他有時間坐下來思考。昨天他戰鬥過並迅速逃離,有過許多冒險。今天他曾感到自己有了停下來沉思的機會。他本來可以津津樂道地向缺乏經驗的聽者們描繪各種自己親眼目睹的場麵,或與其他經過考驗的人老練地討論戰爭的進程。他還會有時間恢複身體,這也是很重要的。戰鬥的經曆使他感到疼痛僵硬,他已經竭盡全力了,希望得到休息。

可是那些人好象從不疲倦,仍然發起猛烈的進攻。

他對無情的敵人滿懷憎恨。昨天,當他想象著整個宇宙都在與他作對時,他恨它,管它有什麼大神小神;今天,他懷著同樣的深仇大恨去憎恨敵人的部隊。他說,他不願意讓自己的生活受到困擾,像一隻小貓被男孩們追趕一樣。把男人們逼得走投無路可不好,那時他們都會齜牙咧嘴,露出爪子來的。

他俯過身去對著朋友的耳朵說話,又用手勢向樹林發出威脅。“上帝啊,假如他們繼續追擊我們,他們最好小心點。太過分了是不行的。”

朋友轉過頭平靜地回答。“假如他們繼續追擊,就會把咱們統統趕進河裏。”

青年對這話粗暴地大聲吼叫。他蜷縮在一棵小樹後,兩眼充滿仇恨之光,像隻惡狗嗥叫時露出牙齒一般。笨拙地紮著的繃帶還在他頭上,繃帶上麵的傷口處有一片幹了的血跡。他的頭發亂作一團,有幾綹散亂地飄落在繃帶上,直至額頭。他喉嚨處的夾克和襯衣解開著,露出年輕人那種青銅色的脖子。在他喉部可見到一陣陣大口大口吸氣的動作。

他的手指緊張地抓住步槍,他想如果它是一種很有殺傷力的機器該多好。他深信由於自己和戰友們貧窮弱小,所以他們正受到奚落和嘲弄。他明白自己無力進行報複,這使得他的憤怒變成一種邪惡狂暴的幽靈,他為這幽靈所控製,夢想到令人憎惡的殘忍行為。那些折磨他們的人像蒼蠅一樣傲慢無禮地吮吸著他的血,他想自己寧願獻出生命也要報複一番,看見敵人陷入困境時那種可憐的表情。

戰鬥的狂風席卷了整個軍團,終於在它前麵有一支槍開火了,其餘的槍頓時響起來。片刻後這支軍團突然英勇地予以反擊,發出怒號。一團濃煙慢慢降落,步槍射出的刀一般的火光猛烈地將它劈開。

在青年看來戰士們就像拚死的動物一般被投進一個黑暗的坑裏。他覺得自己和戰友們在走投無路時正奮力還擊,不斷抵抗著狡猾凶猛地發起進攻的家夥。他們射出的紅光似乎根本無法碰到敵人身上,後者好象輕而易舉地避開了,以無與倫比的技巧躲過。

在一次幻覺中,青年想到自己的步槍就象一支無能的棍子,他除了憎恨外什麼意識都沒有了;他能感覺到敵人的臉上閃耀著勝利的微笑,並渴望將那種微笑徹底粉碎。

煙霧吞沒的藍色戰線像隻被踩著的蛇一樣卷曲著,翻滾著。恐懼與憤怒使它極其痛苦,兩端來回擺動。

青年並未意識到他已站立起來,不知道戰場的方向。的確,有一次他甚至失去平衡,重重地倒下去。但他馬上又站了起來。此刻在他紛亂的大腦裏產生出一個想法,不知是否因為中彈倒下的。但這一猜疑立即消失了,他不再考慮這個問題。

他在那棵小樹後麵占據了最佳位置,一心要用它去抵擋世界。他並不認為自己部隊這天有可能取得勝利,因此感到要能夠打得更加猛烈一些。可敵人一群群從四麵八方衝來,以致讓他失去了方向,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隻明白敵人在哪裏。

火焰咬住他一般,滾燙的濃煙烤著他皮膚。槍管越來越燙得厲害,在通常情況下他是不會握在手裏的;但他此時不斷往裏麵裝彈藥,再用彎曲的推彈杆啪地將它們重重推進去。在透過硝煙瞄準某個變化的人影時,他會狠狠地咕噥著拉動板機,好象正使出渾身力氣揮出一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