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1 / 2)

連續不斷地久久回響在樹林上空的轟鳴聲,此時變得時斷時續,越來越微弱。炮兵仍在遠處猛烈交火,不過步槍已幾乎停止了射擊。青年和朋友忽地抬起頭來,感到隨著那些聲音的消失——它們已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周圍變得如死一般沉寂,令人憂傷。他們能看見部隊起了變化,這兒那兒是行軍的隊伍。一支炮兵連從容不迫地離開。在一座小山頂上,隻見許多被轉移的槍支亮光閃閃。

青年站起身。“唉,不知現在又要做啥了?”他說。從話音裏看來,好象他準備著又要對奇異的轟鳴聲與撞擊聲產生怨恨了。他用肮髒的手遮住眼睛,凝視著田野那邊。

朋友也站起來盯著那兒。“我敢說咱們要離開這裏回到河那邊去了,”他說。

“哎呀,我發誓!”青年說。

他們等待著,觀察著。沒過多久軍團便接到返回的命令。戰士們嘀嘀咕咕地從草地裏站起身,很遺憾不能再好好休息一下。他們猛蹬著僵硬的腿,把胳膊伸過頭頂。有個戰士邊擦眼睛邊詛咒發誓,大家都呻吟著說“啊,上帝!”他們非常反對這樣轉移,正如他們也非常反對提出又要打仗一樣。

他們慢慢返回,穿過先前還瘋狂地跑過的田野。

軍團一直走到與其他戰友們彙合為止。這支新組建的旅成縱隊穿過一片樹林,朝著道路行進。隨即他們便渾身撲滿灰塵,沿著與敵人的戰線相平行的路跋涉,這一戰線是在先前的混戰中確定下來的。

他們經過一座無動於衷的白色房子,看見它前麵一組組戰友埋伏在一個巧妙的臨時性矮護牆後。有一排槍正向著遠處的敵人開火。還擊的炮彈使團團塵土和碎片四處飛揚。騎兵們沿著防禦工事飛奔而過。

部隊行軍到這裏時離開田野,蜿蜒向河流那邊走去。青年意識到此次行軍的意義時,轉過頭去看著被踐踏毀壞、成為一片廢墟的戰場。最後他用肘輕輕推一下朋友,說:“瞧,都結束了。”

朋友往後凝視。“上帝呀,是這樣的,”他同意道。兩人沉思著。

青年一時隻能迷惑茫然地思考。他的頭腦產生著微妙的變化,一會兒後才得以擺脫戰鬥方麵的事,開始像平常那樣考慮問題了。他的心智漸漸從密集的雲塊裏浮現出來,使終於能夠更加充分地理解自己與環境了。

他明白射擊與還擊已成過去。他曾置身於一片發生過大動亂的奇特地方,並得以脫身。他曾置身於到處是鮮血與憤怒的陰暗之處,並從那兒逃離。他的心裏首先為這一事實滿懷喜悅。

隨後他開始仔細分析自己的行為、失敗與功績。這樣,由於他剛離開了那樣一些場麵——在那兒許多他通常用來思考的器官都閑著,在那兒他也表現得像綿羊一般——他便極力把自己的整個行為進行排列。

最後這些行為終於清楚地出現在他麵前。站在目前的角度,他便能夠像旁觀者一樣去看待它們,比較正確地評價它們,因為新的環境已使他喪失了某些同情之心。

看著自己記憶裏的這支隊伍他感到愉快而無悔,因他在大家眼裏的行為在邁進的過程中顯得耀眼突出。那些被戰友們目睹了的傑出表現,此時正穿著寬大的紫色與金色長袍走過,形成各種各樣的橫偏。它們在音樂聲中快樂地行進,看著這些情景真是令人高興。他一時滿懷喜悅地觀賞著自己心中這些極其光彩的場麵。

他看出自己是不錯的,興奮激動地回想到戰友們對其行為所給予的恭敬的評論。

然而,戰鬥一打響時他那個逃跑的幽靈出現在麵前並舞動著身子。他的大腦中對於這些事有一些小小的喊叫。他一時臉紅了,心靈之光帶著恥辱閃動著。

一種譴責的幽靈向他走來。他隱隱記起那個衣服破爛的戰士,這記憶像狗一樣緊緊跟隨著他——那戰士被子彈打傷,因失血而昏倒,卻由於想到另一個戰友受了傷而不安;他把自己最後一點力氣和智慧都獻給了那位高個子士兵;他因過度疲勞和疼痛失去了知覺,被遺棄在曠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