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韓知命想對邱雲雲說,當權力能夠決定一切的時候,就意味著墮落。皇權的過於集中是好事,同樣也有一半預示著天下大亂,帝王權術要擺弄殿下臣子互相鬥,如果為帝者要是安逸了,沒個製約好大喜功怎麼辦?禍患常積於忽微啊。
不過他在胸中醞釀積攢了許久,沒能說出口,倒不是因為他怕這位如今官拜一品,位居宰相的邱相爺不高興,而是該不知道如何三緘其口,這是一個骨子裏流淌著忠君報國思想的內秀男人,小原則上可以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做人的大原則永遠不會變,他不自認為和邱雲雲的交情能大得過他一家父母妻子兒女的性命,所以,道不同,不相為謀。
再者,一個左右徘徊在武昭那個聖德巍巍皇帝和自己身邊的帝國第一權臣,自己不忌憚,做王上為君帝的武昭那個娘們氣度再大,也會心中疙瘩,和邱大相爺產生隔閡,這是一個國家的忍受極限,所以他要和他撇清關係,他懂,邱雲雲也懂。
“ 算得到,熬得住,把得牢,做的徹,都使人怕。”韓知命呢喃著,與邱雲雲宣戰不是他想看到的,但是他必須正麵硬撼武皇帝,不可露怯,而邱雲雲又是最大的擋箭牌,軟說客,要斬於馬下不能擾亂軍心!
生活就喜歡玩這麼一手纏綿的把戲,用人生百態生死離別,賺足了眾生的眼淚。
鎮北王府重見天日,這個以前穩居政界前三甲的勢力代表即便如今蕭瑟了,但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隨著邱雲雲這位炙手可熱的相爺不避嫌的登門造訪,整個大宅院子是絡繹不絕出現送請帖恭賀韓知命脫離苦海的京師各家大門庭的管家們,韓知命直接無視,因為前來道喜送帖的人太多,他隻能誰家都不去,誰家也不得罪,也不抹了誰家的麵子,不患富貴患寡通常是京師圈子應酬的大忌。
所以整個王府門前,前三天還車水馬龍人山人海,到了第四天又清貧冷味寥寥無人。
韓知命這位爺是一心閉門謝客,整日裏就宅在大院內,滋潤著,等待龍翔騰挪的那天。
回京的第七天,鎮北王府內,
一個長的歪瓜裂棗,塌鼻子瞎了一隻眼歪嘴的仆人孫超群,接過麵色焦急的小黃門遞過來的信函,風急火燎的跑到韓知命身邊,小心翼翼,道:“小王爺,有人在鋪子前尋釁滋事,前店的幾個掌櫃夥計都被打了,揚言說要是管事的不出麵賠禮道歉就到九司衙門去告狀把鋪子給查封了。”
坐在小馬紮上,朝著偌大一個魚池憑杆釣魚的韓知命不怒,若有所思,嘴角扯出一個輕微弧度,一甩輕穩的大杆,在空中飄起一個彎彎的半圓,手腕一抖,魚竿一挑,閃電收回,魚鉤處鉗著一條嘴被紮出血的胖頭魚,五斤重,活蹦亂跳,伸手摘下這隻貪婪又不精明的鯰魚,韓知命瞧著整張臉黑到嗑慘的像鬼一樣的仆人,感興趣問道:“原先我記得,小時候給王府看門房的孫庭富長的挺好啊,怎麼生出個兒子,到你這,就開始出事離譜了。”
黑臉長的麵目可憎嚇人的仆人孫超群一怔,明顯被他這位爺天馬行空不著邊際的問話給將住了,微微低下頭,靦腆一笑,那條呈彎曲形的嘴巴上下扒拉著,他這副尊容確實曾經嚇死過一個年過八旬的老太太,含糊道:“小的時候,冬天我娘帶我在煤爐旁取暖,一不小心,我從繈褓裏掉了下來,一個正麵跟頭栽進炭火裏,就成現在這樣了,後天養成的,因為長的醜,怪嚇人的,平常人都不敢和我正視,滲的慌,以後我低著頭走路就成,別擾亂了您大好心情。”
韓知命嗬嗬一笑,將這條胖頭魚又重新放回到魚池內,緩步走到夜裏走路能嚇死一票人長的嗑慘的黑臉仆人麵前,細細打量,看的人心發毛,笑著道:“別介啊,這不是挺威武的嘛,就是府門前貼的倆門神都沒你這麼大的威懾力,以後啊,在王府抬頭挺胸,嚇嚇這幫子心懷鬼胎的惡鬼。”
前門街,九彙當鋪,門板牌匾被從正門頭上拆下來,摔在地上砸的稀爛,哼哼唧唧的倒了一大票鼻青臉腫的夥計,一幫子平頭老百姓探著脖子往裏瞧熱鬧。屋內,燈火晦暗,一排麵色猙獰,拿著大棒子的打手佇在三個坐在當鋪大堂正桌,把玩著手中玉扳指的紈絝公子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