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冷軒(1 / 2)

當第二次敲響眼前與高聳城牆一般高大的鏽跡斑斑的大鐵門後,韓知命那僅僅停留了一小會尊嚴的悲淒脊背又情不自禁的傴僂下去,像個風燭殘年頹唐的花甲老人,魚玄機這個清水美人依舊站在馬車旁憑目佇足,心中安定,溫文朝著遠處黑土壤大門前預料之中又再次調回頭輕笑的男人報以絕世容顏的絢爛綻放。

等到韓知命瘦小的背影沒入斑駁大鐵門後,隨著那聲她聽起來刺耳的喀吧一聲大鐵門緩緩重新關閉,臉頰那抹看起來其實很膚淺的笑意被迅收斂,一臉擔憂,烈日高懸,雙頰沁出香汗,微微咬著輕薄的嘴唇倔強的望著那個小男人瘦小身影最後消失的地方。

韓知命沿著冰冷幽靜的階梯一階階向前走,步伐躊躇心情忐忑,他仔細打量了這片黑金土壤死寂的建築群,和頭頂燦爛的陽光一樣,灰色基調濃鬱的刺目,能窺探這個龍蛇混雜不亞於京師的重地神秘麵紗,即使外表那層膚淺蒼白麵具下不曾開口嘴巴的隻言片語,他都不會輕易放棄舍棄。

他慶幸,能夠從寧城地頭蛇王剛的手中輕易拿到暢通於地形縱橫複雜隧道暗台盤根錯節的黑土地通行證和一方主宰的親口允諾,他知道即使自己在京師再怎麼的戰績彪炳,但是到了人家的地盤,是龍要盤著是條蛇也要蜷著,那個給他危機的男人沒刻意刁難,絕對有遠在故鄉頤養天年的父母的關節疏通,好在,他終於沒有拜寶山空手而回。

掏出鑰匙打開鐵門,從門前走到走廊盡頭,一地坑坑窪窪泥濘不堪,一共七十二步,步步愧疚。

站在大通鋪的大門窗戶外,猶豫。

偌大的公共房間一片嘈雜,中間圍滿了裸著上半身光頭男人們。

“欠削欠拍的癟犢子東西,鎮北王府的麵子和裏子都叫你給喪敗完了。

我讓你敢沾染女人,我讓你給我不學好。”一個脖子上戴著手臂粗細隻穿一條大褲衩的中年大胖子使勁揣著他身下被捆成粽子綁在床腿旁已經昏聵過去的青年,一邊使勁罵咧,一邊下的招子不留情麵,青年全身青紫淤血一大片,嘴巴被抽的紅腫,頭也被拽了一大嘬下來,光禿著滲著血絲。

“削他、刨他,端飯盆小板凳吃飯看戲咯,猴子偷桃!

黑虎掏心呀、撂陰腿嗬。”圍觀的重型囚犯幸災樂禍,一大幫子驍勇彪悍的大老爺們雙眼赤紅,嚼吧著飯盆裏的爛青菜葉子米飯渣滓津津有味起哄道,仿佛看著那個遠比瘋子還癲狂的死胖子每一拳一巴掌揮動下去比剛才玩死的那個騷媚極品女人還帶勁,監獄裏沒漂亮女人玩沒烈鷹耍沒野狗鬥。

這群猛人沒進來前不是邪門歪道殺人不眨眼就是一肚子壞水坑蒙拐騙,沒一個是長著坤坤敢作敢當的大老爺們,要多損有多陰,平靜的監獄生活要是太安靜就太撓心窩了,過慣了刀尖生活江湖廝殺日子的他們不適應,所以打架鬥毆是最解乏最熱衷的事情,刺激那根早已經不在上緊的腦筋和為胸口那顆不再跳動的心髒充血。

“東山行省過來的孱北丘子,你大爺叫你動手的?

看老子不整死你。”呼了一口氣,似乎是打累了,似乎感覺厭惡了,惡毒胖子動手的頻率逐漸小了起來直到最後不在施加惡毒的一拳一腳,然而嘴角的罵咧卻更高亢不堪,回到他那間高級小囚牢內,灌了一杯水潤嗓,瞥了一眼牆拐那具慘不忍睹被分屍已經看不出是個女人的屍體,罵了一聲真畜生後,出來,看到一個光頭男正舉著從床腿卸下來的鋼棍猛砸被他拾弄了半天早已經暈厥過去的青年,他雙目赤紅,呲牙咧嘴的大罵。

“鎮北王家的爺們,今天不把這個不要臉的孱孫給拾弄死,老子今天就把褲襠外裹的大褲衩套在頭上當帽子戴喊這個孱北丘子叫爺爺。”

隨著胖子這突兀近乎歇斯底裏嚎出來的一嗓子,哄的一聲,整個監獄無緣無故的徹底沸騰了,不需要前奏鋪墊,剛才還風輕雲淡的端著飯盆看熱鬧的光頭們第一時間衝到自己的床鋪,動作妖詭的整齊一致,都是掀開像狗窩一樣的臥鋪,然後掏出一截鋼板握在手心,嚎叫呼喊的衝向大通鋪中心戰局,互相混戰惡鬥起來。

杵在門外像根木頭的韓知命臉色唰的一下殷紅,額頭脖子青筋鼓蕩暴起,左手握緊,指甲早已經嵌入肉裏,一絲一縷的鮮血緩緩流淌,右手握著一卷泛著枯黃紙張的手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