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二郎成親,虞家大辦酒宴。和正堂的酒宴比起來,廚房另外聽六郎吩咐給做的小菜,雖然量少了些,但也數量豐富。從八寶肉圓、梨炒雞、鰱魚豆腐、麒麟菜到麵衣、杏酪、雪花糕等,魚肉蔬菜糕點湯水一應俱全。
桑榆是真的餓了。出門前倒是給姑嫂們做了吃的,自己也跟著吃了一小碗麵條,結果一直跟著混到現在才吃上一口熱飯。看著滿桌的菜,桑榆有些不知從哪裏下手。
來這世上三年,吃的都是些燒餅饅頭一類的東西,偶爾才能吃上一次白麵和肉。直到這時候,她才突然有一種如獲重生的感覺——終於能正正常常的吃上有魚有肉有米飯的菜了!想想都有些小激動呢!
桑榆的肚子很應景地又咕嚕了兩聲,虞聞低笑,給她夾了一筷子的梨炒雞:“餓了就吃吧,這裏沒外人。”
桑榆心裏一暖,也不推辭,直接拿起筷子往嘴裏送。
“六郎。”沈婆子站在門口,敲了敲門。沈婆子是虞聞生母廖氏的奶娘,如今已經五十多了,在六郎出生後就成了服侍他的婆子。
虞聞從砂鍋裏舀了一湯勺的鰱魚豆腐,放到桑榆麵前的碗裏,隨口應了沈婆子一聲:“前麵的宴歇了?”
沈婆子看了旁邊乖乖吃飯的小娘子一眼,回道:“眼看著天色都暗下來了,前頭的宴也差不多要歇了。”
二郎成親,說到底隻是娶了個過去定過親的娘子回來衝喜,偏偏還雞飛狗跳地鬧了半天,聽說還把那位娘子嚇壞了。
虞聞想了想,道:“給小娘子的房間,可有準備好了?服侍小娘子的侍娘安排好了?”
“六郎……”沈婆子臉色有些難看,半晌才回道,“二郎院子裏的人忘了收拾好給小娘子住的屋子……”
“沒收拾?”虞聞皺眉,“二哥院子裏的人忙得連多收拾一間屋子的時辰都沒有?”
“大娘原是吩咐了要多收拾間屋子,也不知他們是怎麼……”
聽到沈婆子的話,桑榆吃菜的動作明顯緩了緩。她還沒和這位姐夫正式打照麵,但已經從那院子裏感覺到了一絲隱隱約約的不受歡迎。
虞聞點點頭:“婆婆吩咐阿瑤夜裏服侍二娘去我屋裏睡。”
“那六郎睡哪兒?”
“我睡書房就好。”看到桑榆有些吃驚的表情,虞聞笑了笑,往她麵前的碗裏添了些菜,“要是一個人睡害怕,讓阿瑤陪你。”
阿瑤就是之前那個侍娘,自小就跟在六郎的身邊,按著其他大戶人家屋子裏的那些規矩,她這類貼身服侍的,到了郎君十五六歲的時候都會從一個侍娘轉成通房。
桑榆不清楚這個阿瑤是不是虞六郎的通房,不過看模樣似乎是處在一個單相思的狀態。
吃完飯後,桑榆簡單地洗漱了一番,然後拿著之前虞聞借的書靠在床頭看。
阿瑤不笨,知道郎君對這個小娘子另眼相看,從屋外回來後,就主動傳話說虞二郎的琅軒院這會兒也靜下來了。完了也不多廢話什麼,就在一旁立著。
桑榆看了一會兒,始終覺得有些不能放心,隻好闔上書,躺下轉了個身。
阿瑤忙上前侍候。先是把床邊的書拿走擺好,又掖好被角,放下帳簾:“小娘子,熄燈嗎?”
桑榆躲在被子裏,閉著眼睛,支吾了一聲。
入夜前,阿瑤從沈婆子那得了郎君的吩咐,知道郎君擔心小娘子夜裏一人不敢睡,特地囑咐自己陪著,這會兒見人睡下了,忙把自己的鋪蓋拿了過來,鋪在床邊的腳踏上,然後熄了燈,回到腳踏上躺了下來。
桑榆其實很累,聽到床邊窸窸窣窣的聲音停了,她這才睜開眼睛,仰麵躺著,盯著床頂的紋飾發呆。桑梓成親前後,她一直都在旁邊忙著,直到這會兒才鬆開緊繃的神經,腰酸背痛,一下子席卷而來,明明壓得眼皮都沉甸甸的,但腦子裏麵還記掛著桑梓那院的事。
最後,她終於覺得困了,輕輕歎了口氣,拿褥子蓋住頭,閉眼睡了。
第二天,新人拜見公婆,桑榆也起早爬了起來,阿瑤趕緊服侍她梳洗打扮。桑榆有些不習慣起早之後有人在後頭幫忙梳頭、穿衣、擦臉,隻能僵著身子由著她忙。
等桑榆拾掇妥當後,虞聞不用人服侍,自己梳洗好已經在門外等著,準備帶她去正堂。
二人一前一後進正堂,就見堂屋正中央已經擺了一張方桌,桌上架著一麵鏡子,家中尊長親眷都已經在兩旁坐好。虞聞帶著桑榆進屋,不多會兒,就見新人姍姍而來。
頭朝的喜服尤其隆重,桑榆踮著腳往前張望,就看見桑梓身穿一件正紅牡丹掐金紋的華服,頭戴金花筒釵和金瓜如意簪,看著十分喜氣,胸前還垂掛著赤金的紅包倒蝠項圈,兩邊腕子上的龍鳳金鐲看著成色也十分不錯。看神色,桑梓眼角掛著倦意,想著昨天夜裏並沒休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