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大郎從懷裏掏出來的那塊玉,成色在行家眼裏算不上有多好,不過雕工就是桑榆這樣的外行人看著,都覺得十分出色。玉石雕的是魚型的陰陽太極圖,一頭向上,翠中帶了白,一頭向下,白中又帶了點綠,一頭一尾,雕工幾乎精細到魚身上的一片一片魚鱗。
玉雕最重要的就是下手的穩、準、狠,桑榆呆呆地抬頭看了眼虞大郎,又低頭去看那塊玉石,心道這世上最看不準的就是長相。誰能想到,像虞大郎這樣五大三粗的魁梧漢子,竟然能有一手精細□□的玉雕手藝,更何況這漢子……竟然在自己媳婦麵前臉紅了。
袁氏連聲誇讚了虞大郎的手藝,愛不釋手地捧著這塊陰陽魚玉雕。虞大郎瞧見媳婦高興,自己也樂嗬嗬地瞅著她笑,結果一低頭,看見一臉羨慕的盯著玉石看的桑榆,像是終於想起什麼,伸手在懷裏掏了掏,好不容易終於又摸出一塊小石頭來。
“二娘,我給你雕個小玩意兒,你坐著等會兒!”
桑榆張了張嘴,有些懵,然後就看見虞大郎從床頭的櫃子裏摸出一隻小木盒,盒子打開,裏頭整整齊齊碼了十把小竹刀,把把擦得亮蹭蹭的。
“大郎有時候找到扔了可惜的小塊玉料,又一時沒想好要雕什麼,就會揣在身上,添福院的屋子裏都備了他慣用的竹刀,什麼時候有想法了,隨時隨地可以動手。”袁氏說著,倒了杯茶走過去放他手邊,“慢點做,二娘就在這兒,跑不了的。喏,喝口茶。”
虞家祖傳的玉石雕刻手藝是真的好。當年虞伯欽攜妻帶子到奉元城照顧三弟,說實在的,是舉目無親,孤立無援。從一間小小的屋子開始,慢慢的,他用玉雕手藝一點一點擴展了店麵鋪子,到後來,更是買上了如今虞家的大宅。當年的奉元城,做玉雕生意的人不說有百人,也有幾十號高手在,虞伯欽能在這種對他來說並不有利的情況下嶄露頭角,隻能說,真金不怕紅爐火,酒香不怕巷子深。
那塊玉才拇指大小,藏在身上已經有好幾日了,被虞大郎摸得邊邊角角都熟到了骨子裏,這會兒要給桑榆雕個小玩意兒,更是動作嫻熟地在上頭刻刻,鑿鑿。不多會兒,他停了手,拿起手裏雕好的玉石吹了吹上頭的玉屑,又走到窗邊,對著光照了照,回身遞給桑榆:“二娘你瞧瞧,喜歡嗎?”
這塊小玉雕得並不複雜,青玉料,卻幾下給雕了個看著有些粗獷,實際圓潤細膩的玉貔貅。
桑榆接過玉貔貅,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它,吞了吞口水,良久才冒出一句話來:“它,真好看……”
袁氏笑得不行,虞大郎也憨憨地笑了起來,洗了把手,往桌邊坐下,大大咧咧地灌了自己一壺茶:“你喜歡就好。原本就打算要給你送件見麵禮的,一直忙,倒是忘了。回頭我讓人給你穿條紅繩,掛脖子上,貔貅嘛,辟邪挺好的,保個平安。”
桑榆一聽這話,忙把手裏的玉貔貅放回桌上,點了點頭,眼睛亮晶晶的:“嗯,那麻煩大哥了!”
她這一聲大哥喊得幹脆,聽得虞大郎心裏也甜得很。家裏幾個妹妹都已經遠嫁,沒出嫁前也是一個一個循規蹈矩,生怕辱沒了女德,攪得他心頭燥得很,壓根沒體會過什麼叫兄妹情誼。
虞大郎一高興,直接揮手:“二娘既然喊我一聲大哥,以後去鋪子裏轉轉,有什麼喜歡的石頭看中了,同大哥講!”
桑榆:“……”
其實,光是這個玉貔貅,她就有些受寵若驚了。
散騎常侍這個官職其實沒多少實權,往後世說,其實就是男花瓶,要長相帥氣才能當。孫青陽頂著一張帥臉,正常應卯散值,卻依舊好好地完成了答應虞聞的事。
不過眼下這個時候,卻是大臣們在老老實實的上朝。
等到散了朝,趁著換值的空隙,孫青陽找到了正和秘書省的同僚們說話的虞聞。才剛走近,孫青陽差點一口血噴出來——一群秘書省的大小官員們在聊啥?刑律?最近校書郎們都流行看律法麼……年輕的散騎常侍往後退了幾步,確定自己現在是站在一群秘書省同僚的麵前,這才沒覺得自己是走錯場子進了大理寺。
“紹仁。”孫青陽出聲,見虞聞朝自己看過來,忙招了招手。
“散值了?”虞聞挑眉。
“換值,過來找你說個事。”
虞聞找了處僻靜的地方,示意他可以說事了。孫青陽清了清喉嚨:“女學我給你找著了一處,先生都是奉元城裏的大家,不少世家娘子都在那裏上學,你要是瞧著合適,可以跟宋家聯絡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