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水龍吟(一)(1 / 2)

成親後的日子裏,虞聞不過得閑三兩日,便又馬不停蹄地處理起縣衙的事來。就連談家人要返程,也是才嫁了人的桑榆親自操辦的。

至三朝回門那日,虞聞也是處理完要緊的政務,這才陪著新婚的妻子,帶上回門要帶的物什趕到譚家。

譚家一早就準備妥當,隻等著夫妻二人坐著回門的馬車過來。等了許久,差點便要望斷秋水,這懸著虞字銘牌的馬車,這才從路口噠噠噠地停到了門前。

譚大郎在門口候著,見馬車至譚家門口停下,虞聞先一步下車,忙上前一步,拱了拱手,揶揄道:“如今是該稱呼虞縣令,還是喊一聲妹夫?”

虞聞笑著應對,身後,桑榆從馬車內探出身來,笑盈盈地接上話:“哥哥倒是隻顧著妹夫,把妹妹給忘了。”

旁邊的侍娘趕緊上前,將桑榆扶下馬車。她上前行了個萬福,笑道:“哥哥安好。”

看著站在虞聞身邊的義妹,譚大郎無端覺得不過才兩三日不見,竟又添了幾分陌生,左右尋思了一會兒,大抵是因為嫁為人妻的緣故吧。

譚大夫和夫人一早就坐在正堂候著,桑榆和虞聞一道進門後直接便跪在堂中蒲團上,恭恭敬敬地給二老叩拜磕頭,行禮敬茶。

譚大夫摸著胡子打量底下不過幾日未見的義女,心底忍不住感歎,這嫁了人的女兒家,果真同沒嫁人前會是兩個模樣。從少女的清麗娟秀,到少婦的姿容嬌媚,不過是眨眨眼的功夫,這眉宇間的神態便已經變了模樣。

他好不容易才認下的義女,聰明漂亮,平白就便宜了別人。

譚夫人大抵是看出譚大夫又出神了,連聲咳嗽,等他回過神來疑惑不解地看過來,絲毫不客氣地甩了兩個白眼過去。

“兩個孩子在底下跪了這麼久,你還不讓人家起來!”

“哦哦,忘了!忘了!”

譚大夫忙讓夫妻倆起身。因為桑榆嫁的是大都縣令的關係,譚家的親戚也都在今日聚在譚家,美其名曰喝杯女婿茶,可實際上為的是什麼,明眼人最是清楚不過。

桑榆客氣地同一幹親戚都行了禮,這才坐下喝了口茶。

譚家這些親戚,譚夫人一早就與桑榆說過她不必在意太多,說穿了不過是隔了幾代的遠親,偏生沒臉沒皮希望貼上來,如今更是上杆子要往桑榆身邊湊。桑榆笑笑表示知道,於是這一坐下喝茶,無論旁人說些什麼,她隻管抿著唇角,笑得一副溫婉端莊模樣。

新嫁娘回門時要帶上禮,可桑榆那副模樣卻似乎並沒打算在人前將一些禮呈上。眼下瞧見新嫁娘桃腮杏麵,衣著華貴,女婿也是一表人才,神清氣爽,有人不由地就覺得憋氣,忍不住冷聲道:“這嫁了人的娘子,怎麼著也得守規矩不是,三朝回門,怎的不見帶回些東西?”

桑榆正同譚夫人言笑晏晏,聞聲,慢條斯理地啜了口茶,方才笑吟吟道:“聽夫人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她回頭對著譚大夫和夫人抱歉,“舟車勞頓,女兒一時忘了出門前特地囑咐底下人備好了一車的禮物,女兒這就讓人將東西拿上來。”

她說話,依舊輕聲細語,端著大家閨秀的姿態,笑盈盈的找不著紕漏。那出聲的婦人被她堵得臉色有些發紅。虞聞壓下嘴角的笑意,低頭喝了口茶。

以桑榆的性子,即便身邊人或多或少的會使出些陰招來折騰她,明麵上的東西她總歸一碼事歸一碼事,不會太讓人下不了台麵,可若是言語上又招惹了自己,即便她從不是個錙銖必較的主兒,但“小懲大誡”這個詞,總還是會用上一用的。

抬上來的幾箱子禮物,桑榆命阿芍全部打開,而後一一呈給在座各位。譚大夫和夫人拿到的是一本名家謄抄的《太平聖惠方》和一座白玉觀音像。譚大郎拿到的都是籽料清透細膩的翡翠藥碾子,雕工仔細到每一麵都精工細作。譚大郎愛不釋手,直說隻能擺在床頭夜夜看上幾眼再入睡。

給譚夫人的娘家人,桑榆各自送了幾壇子好酒,又送了她娘家人一些狐裘,內襯是奉元城極好的緞麵,既暖和又漂亮。

桑榆還妥帖地為譚家醫館的人也備了禮物。到了譚大夫的那些親戚這兒,桑榆卻擅自賣了個小關子。

“這是為各位備好的禮,雖輕巧了些,寓意卻是不錯的,還望喜歡。”

她擺了擺手,自有五味樂嗬嗬地將一隻匣子送上。

光看匣子的確看著不錯,可誰也不能肯定裏頭一定是什麼寶貝。那說話之人不由自主地看了周圍一眼,吞了吞口水,這才結過匣子,將其打開。

匣子裏躺著幾塊黑漆漆的東西,乍一眼看去不怎麼出彩,拿手摸了摸,才知居然是幾塊墨,上頭還雕繪各不相同的紋理。

“就幾塊墨……”

桑榆喝茶,笑:“《長物誌》中有言,墨之妙用,質取其輕,煙取其清,嗅之無香,磨之無聲。後又說,‘用墨必擇精品,且日置幾案間,即樣製亦須近雅,如朝官、魁星、寶瓶、墨玦諸式,即佳亦不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