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回了縣衙,衙內一切如常,那些雞鴨被偷或是誰家砍了生過牆來的隔壁鄰居家的樹枝等等雞毛蒜皮的小事,底下人已經全部處理妥當。
桑榆先往內宅去了。阿芍要同章婆子一道收拾從譚家帶回來的物什,其中不少藥材她需要親自收拾。可進了內宅,桑榆陡然間發覺似乎有些不大對勁。
“這是怎麼回事?一個個耷拉著頭,臉色白得都跟見了鬼似的,這要是讓外人瞧見了,還以為咱們府裏招了什麼髒東西回來!”
前院灑掃的幾個侍娘,低著頭,臉色有些發白,似乎根本沒注意到夫人回府了。等聽到章婆子扯著嗓子喊,這才慌裏慌張地回過神來,連手裏的掃帚都沒拿穩,直接掉在了地上:“婆婆!”
幾個小侍娘哭著喊著撲過來。阿芍忙護著桑榆退後兩步,瞪圓眼睛怒道:“這是做什麼?沒見著夫人在這麼,萬一傷了夫人怎麼辦?”
桑榆確有些吃驚,撫了撫心口,疑惑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大都畢竟不是奉元城,如今在內宅伺候的這些侍娘仆從,並非是家生子,大多是簽的活契,自然沒受到過籠統的教導,一有什麼風吹草動,難免容易一驚一乍。
章婆子平日裏對這些年紀小的侍娘從來都是好脾氣,可這會兒見她們來了府裏這麼久,仍舊一副小媳婦的模樣,忍不住就覺得惱了:“夫人問話,為何不回答?”
幾個侍娘原本撲過來是打算抱章婆子的腿哭訴,話還沒說出口,就先被她結結實實的吼了,頓時噎住,眼淚掛在眼角,收不回去,也掉不下來。
良久,這才有個膽子稍微大一些的侍娘抽泣著磕頭回話:“有幾個人,不知道是從哪裏進的府,在柴房裏待了很久了……他們……他們還有人流了血……好多血……”
“葉家的呢?”
章婆子不在,論資曆,內宅之中,就屬葉家的資質最高,底下那些下人自然都得聽她的。如果是當真出了什麼事,葉家的需得往縣衙或是派人去譚家稟告才是。
“葉大嬸想呼救,被他們打暈了……”
“於是你們就沒有一個人有膽量去前麵找衙差過來抓人?”
桑榆眯起眼。等到看那幾個侍娘竟點了頭,氣得都笑了起來。
她沒想過要有一堆忠仆,可眼下這情況,如果家裏當真進了歹人,是不是發生滅門慘案,也沒人敢拚上一拚,逃出去求救?
“人還在柴房?”
“是……”
“走,過去看看。”
桑榆話音才落,章婆子和阿芍頓時就慌了:“夫人!這如何是好!”
知道章婆子她們是在擔心出事,桑榆頓了頓,這才又道:“走吧,如果真是窮凶極惡之徒,隻怕不等我與六哥回來,此地已經是一片血海,如何還會留得這些的性命。”
盡管桑榆嘴上說的有理,可自己心底其實也有幾分憂心。阿芍得了眼色,忙回身往縣衙跑。而桑榆帶著章婆子,和府中幾個聽聞夫人回來終於壯起膽子的家丁一道,慢慢走至柴房前。
“夫……夫人……他們……他們就在裏頭……”
在柴房門前十餘步的位置,一行人停下腳步,抽泣的侍娘哭得有些狠了,說個話仍舊不順暢。章婆子仍是有些不放心,微微上前,側身擋住桑榆。
桑榆沉了沉心,開口道:“聽聞家中來了客人,恕下人招待不周,不知可否請幾位出來一會?”
聽她這麼一說,章婆子簡直就要跳起來了!什麼來了客人,什麼出來一會,分明是在開玩笑,下一步呢,下一步難不成真要那些都快哭得斷氣的侍娘,恭恭敬敬地給裏頭那幾人端茶送水?
對此,桑榆看起來似乎比之前放鬆了很多,她擺了擺手,示意家丁將柴房團團圍起。
有家丁想自告奮勇衝進去,被她橫了一眼。方才沒膽量,這會兒倒是打腫臉充胖子想邀功了。
屋裏頭的人沒有說話,桑榆又上前兩步:“幾位不請自來,難道竟是連麵都不願露麼?”
屋裏依舊沒有說話聲,卻依稀傳來動靜。
桑榆不語。
“你……咳咳……自己進來。”
眾人聞聲,心驚。桑榆深呼吸,握了握拳頭,就要往柴房裏走。
“娘子!”
桑榆擺手,示意眾人噤聲,而後推開柴房的門,往裏頭走了進去。
柴房隻有一道窗,高高的,黃昏落日,已經沒多少亮堂的光能從窗子照進屋裏。柴房裏的光,此刻有些黯沉。
柴房的門之前被人從裏頭用什麼東西頂住了,有家丁嚐試了幾次想撞開都沒成功。可桑榆往前推門的時候,卻輕而易舉地將門推開了。
桑榆進門,黑壓壓的屋子裏,撲麵而來的,是一股子血腥味。
而後,她終於看到了那幾位不請自來的客究竟是誰——
“文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