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文虎醒了。
晚間夫妻倆用過晚膳後得到消息,趕忙去探望他。這幾日,為了照顧談文虎,阿芍消瘦了許多。桑榆看著她坐在床頭,小心翼翼地將談文虎扶起,忍不住歎了口氣:“文虎哥,你醒了就好。”她笑了笑,打趣道,“你瞧瞧,阿芍為了照顧你,都瘦了好多。”
談文虎笑笑,身上的傷還沒好全,一動就扯到傷口,實在是疼得厲害了這才皺了皺眉頭。“二娘,今次事出突然,沒能先與你打聲招呼就貿然闖入,不知道有沒有嚇到你。”
他說完,又扭頭去看阿芍。妻子瘦了,談文虎很是心疼,他光棍了這麼多年,可不代表不懂一個嫁了人的女人要為一個家庭付出多少。他和阿芍的家,雖然隻有兩個人,可是丈夫受傷歸家,做妻子的應當是又驚又怕的。他吃力地抬手,握住阿芍的手:“好阿芍,讓你受累了。”
阿芍眼眶一熱,差點就落下淚來,別過頭,哼哼兩聲:“你曉得就好,下回可別再出這種事了,我可受不住!”
她嘴裏說著受不住,心裏卻是明白的。談文虎從前是為朝廷效力,而今既然能為護送九皇子和皇妃受傷,就已經是九皇子的人了,日後類似的事,隻怕隻會多不會少。
夫妻倆一起又說了會兒話,見阿匪端著熬好的藥從屋外進來,桑榆這才結束話題,囑咐談文虎好生養傷,又心疼阿芍幾日就瘦了一圈暗暗叮囑得空就好好歇一歇,話罷這才同虞聞一道出了房門。
從談文虎的口中,二人更仔細地聽說了全部暗殺的一個過程,比九皇子說得更加詳細——
太/子即位那日,九皇子的確是被人坑了。
所有的皇子理當是在同一時辰出現,即便有先後,也不會相差太多。從小就養成了早起好習慣的九皇子,天蒙蒙亮的時候就已經和皇妃一起醒了過來。在王府用過早膳後,九皇子坐上馬車往皇城趕。半途中不知為何,突然就遇到黑衣蒙麵人行凶,家仆死了幾人,要不是金吾衛從天而降,九皇子也差點莫名其妙丟了性命,這才成了最後到的人。
而作為那日行動的金吾衛一員,談文虎絲毫沒有隱瞞,直說金吾衛之所以會突然行動,實則是早有準備。虞聞問及消息來源,談文虎表示並不知金吾衛大將軍究竟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可事實證明,若非他們金吾衛到的及時,九皇子就真的會命懸一線。
之後的事就更加好理解。
已經登基稱帝的太/子震怒,認定九皇子是目無尊法,有謀逆之心,不顧手足之情,要求當即捉拿九皇子,實則是想清除一塊最可能妨礙到自己坐穩帝位的絆腳石。
金吾衛得到密令,暗中幫助九皇子和皇妃逃離奉元城,一路南下。途中黑衣蒙麵殺人不斷,負責護送九皇子一家的金吾衛徹底和留在奉元城的大將軍等人斷了聯係,無奈隻能見機行事。快到大都的時候,金吾衛內部發現了賊人,混亂之中,隻餘談文虎一人,拖著重傷護送九皇子入了大都。
再之後的事,便是被桑榆在柴房中發現後發生的了。
“金吾衛的消息,隻怕是東宮那邊的人傳來的。”
夫妻倆出了客房,在院中漫步。半懸在天邊的月亮,彎彎一弧,月光清淺,夜色也才剛剛落下。
桑榆聞言,轉頭去看虞聞:“六哥的意思是說……東宮那邊,也有我們的人?”她如今自動自發地將自己歸類到了九皇子黨,言行中,大多以“我們”代替了以孫宰相為首的過去的保皇派。
二人在朱欄旁停下。虞聞握著她的手,頷首道:“是有。隻是這人,原先是老聖上安插在東宮的,除卻東宮,旁的幾位皇子身邊皆有老聖上的人。不然,如何可以了解到皇子們的一舉一動,又如何會有之後的屬意九皇子。”
說話間,有一人影穿庭而過,桑榆眼睛一掃,輕笑一聲:“這位皇妃近日倒是越發活潑起來。早上夜裏,總是能見著她從你我眼前經過。”
說實話,她原先對九皇妃的印象不過是覺得這人搞不清狀況,時至今日仍舊端著皇室的架子。後來,每逢六哥回內宅時,總能被她親眼看見或者從五味棠梨他們嘴裏聽說,那位皇妃又怎樣怎樣與阿郎巧遇了。多“巧遇”上三回四回的,桑榆愈發覺得好奇起來。
“人家似乎是來找你的。”桑榆低笑,眼睛一直看著九皇妃,問虞聞,“這幾日,聽聞六哥你和九皇妃有緣的很,偌大一個內宅,說碰到就能碰到。”她說著,目光不由自主地帶了點冷意。
雖側著身,可桑榆臉上神情的變化,虞聞卻是看的一清二楚,冷不丁覺得後脊發涼,含糊道:“不過隻是湊巧。”
桑榆回過頭,看著虞聞。她並非是瞎子,怎麼會看不出那一位眼底裝的到底是什麼,更不是聾子,聽不出自己丈夫的含糊其辭。隻是,她一直以為,既為夫妻,就該坦誠,六哥很好,好到不管是成親前,還是成親後,所有的事他幾乎都告訴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