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水龍吟(七)(1 / 2)

月色下,甘甜的胭脂香氣,帶著解不開的纏繞。

桑榆微微歎了口氣,從蔥蘢的樹後走了出來。她離得遠,又恰好被轉角處生長得格外茂盛的樹叢擋了燭光,因此,這才能一直躲著偷聽。

見她出來,九皇妃的臉色顯然有些不大好看。

也是,先是被自己的丈夫發現自己試圖紅杏出牆,和別人勾勾搭搭不說,又發現被自己勾搭的那人妻子,竟似乎從頭到尾毫不客氣地偷聽了下來。九皇妃的臉差點就要扭曲了。

自那日之後,九皇子就如同換了一個人似的,再不是之前那位隻想按著母妃的設想,老老實實領了封地當個王爺的皇子了。相反,他變得愈發沉默寡言,甚至多思謹慎。

可沉默寡言不代表著九皇妃近日的所作所為,他沒有看在眼裏。

“夜深了,不如歇息吧。”

桑榆輕輕咳嗽兩聲,目光有些躲閃。偷聽人說話,還被抓個正著,多少有些尷尬。

她這個台階不單是給自己的,同時也是給九皇妃的。想來,能入了九皇子的眼,成為皇妃的小娘子,也並非是什麼沒頭腦的人。隻是……想起方才聽到的那些情真意切的話,桑榆實在懷疑,這一位究竟懂不懂順著台階下來。

許是終於反應過來,明白自己丟臉丟大發了。九皇妃的臉色變了幾變,終究還是匆匆行禮,退到了九皇子的身後。

至於各自歸房後,九皇子會如何,便是說不清楚了。

夜深漏重,桑榆服侍虞聞洗漱後上榻。仿佛之前那幾日絲毫沒有冷淡過他一般,桑榆緊緊靠著他,一言不發。

過了半晌,直到桑榆眼皮發沉,以為就這樣要過去一夜後,終於聽到了男人的一聲輕歎,裹著濃濃化不開的情緒。

她睡意陡然散去,睜開眼睛去看他:“六哥。”她喊道,“你為何會和那位定親?”

這個問題,從前虞聞也提起過,卻從來都是一筆帶過,並未仔細解釋什麼。

桑榆那時候也覺得,不過是從前的事,彼時她還隻是個小姑娘,對於那時候已經及冠的六哥來說,實沒道理會在那時就看上自己,如此有過那麼一兩個類似於宋凝脂這樣的過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如今,她卻沒了這般想法。

在輕歎過後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虞聞微微側身,將她攬進懷裏:“我那時以為再無可能見著你,心中多少有些難過。阿娘著急我的親事,又正逢孫相公有此想法,我便去看了她一眼。”

“六哥……是不是喜歡過她?”桑榆貼近他的胸膛,聽著男人規律的心跳,心情慢慢沉靜下來。

“我喜歡她的眼睛。”

答案,出乎意料。

桑榆微愣,忍不住趴在他胸膛上抬起頭來。

虞聞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睛,低聲道:“她當時在和兄長說話,笑的時候,那雙眼睛尤其像你。現在想想,確是我錯了。即便再像你,她終究不是你,如何能成為替代品……好在後來,被退親,我這才鬆了口氣。”

男人的手溫柔地撫在桑榆的臉上,常年握筆的指間略有厚繭,輕微粗糙的摩挲在嬌嫩的肌膚上,令她心底忍不住一顫。

“得知朝廷命我調至大都任職縣令的時候,虞家所有人,包括十二郎,想得都是我從天上落到了地上。唯獨大哥過來說,你到了大都,記得一定要照顧二娘,小姑娘一個人在那裏,報喜不報憂的,也不知過得如何。”他嗬嗬笑了起來,彎臂把她緊緊摟住,“我當時滿心歡喜,隻想著這是不是說明你我也是有緣的。”

桑榆心頭一暖,趁他低頭的時候,輕輕一口咬在他的下巴上,又舔了舔,笑罵道:“你都不知道自己招惹了這麼一位人物麼?”

虞聞的確不知自己招惹到的這位小娘子,日後竟會成了皇妃。想來是老皇帝發病前為九皇子聘下的。

可說起來這一位,有福卻又無福。九皇子出宮建府,原該是封了王的。可偏生老皇帝心急兒子娶妻,隻說讓他倆先成親,封王的事待成親後再下詔書。等到詔書寫好,準備下的時候,老皇帝一不留神病了,這詔書也就是順手被監國的太/子壓了下來。

“罷了,看你方才和那位說的話,想來你也並非是故意的。”桑榆笑,低頭往他懷裏靠了靠,閉上眼道,“今日的事,我便當做什麼都沒聽著。日後你若是再被那位攔下,應當曉得要怎麼做才是。”

虞聞忍不住發笑,握著她的手捏了捏:“家有河東獅,我如何敢再去招惹旁的人。”

“你才河東獅!”桑榆氣笑,睜開眼,伸出爪子就要去撓他癢癢。

夫妻倆在床上笑鬧了好一會兒方才互擁著歇下。

懷中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虞聞微微低頭,望著桑榆沉沉睡去的模樣,又側頭去看窗外。淡淡的月光透過窗紙映進屋來,風一吹,窗外的枝椏就簌簌發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