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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撩起門簾。
桑梓從西廂出來,對著在門口候著的奶娘囑咐夜裏照看好小郎君後,踏著月色就往院子走。
虞家幾位郎君的院子和院子之間都有門,入夜後皆會落鑰,免得夜裏出現不規矩的下人到處串門子。桑梓站在琅軒院的庭前,一抬頭就能見著彎彎的月牙。
她一個後宅婦人,不懂得外頭那些風起雲湧,可即便如此,桑梓也隱隱約約覺得黑雲壓頂,隻怕是就要變天了。
如果說,從前的虞家,靠著玉石雕刻的手藝在奉元城立足,但也是靠了三房父子二人方才能與那些公卿世家有了密切往來。
如今走了一個虞聞,又立出來一個虞安。秦氏對這個自小養在膝下沒養歪,反倒是光宗耀祖的庶子十分喜歡,連帶著將他捧在手心上的妾也成天呆在身邊。要不是宋凝脂身份到底隻是個妾,或許與世家往來的時候,陪在秦氏身邊的,就不會是裴氏了。
一個虞闐,一個虞安。虞家長房還真是喜歡出各種幺蛾子。
大約是吹了會兒風,覺得有些受涼了。桑梓轉身往自己那屋走去,還未進門,身後忽的飛過一道人影,她睜大眼回身,突然就被人敲中後頸,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等到醒來的時候,入目的是完全陌生的床頂,屋子裏靜悄悄的,有一模樣嬌俏的侍娘站在床腳,見著人醒了,笑道:“夫人總算是醒了,我家娘子等了好久。”
桑梓坐起,愣愣打量著屋子。
大約是聽到了屋內的聲音,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頭推開,而後有輕巧的腳步聲從外室傳來,珠簾被掀開,有人緩步走進內室。
桑梓抬頭看去,隻見得燭燈之下,已做婦人打扮的年輕娘子穿了一身柳綠的素麵褙子,裏頭是淡黃的綾襖,下麵是條水綠色的綜裙,黑黝黝的頭發簡單地挽了發髻,看起來竟有些眼生。
那宮燈裏的燭火已經燒快見底,年輕娘子進屋後隨意掃了眼燈,方才說話的那侍娘趕緊上前,取了早在一旁備好的蠟燭,摘了燈罩子,借火點著重新換上。
忽有一陣風,從半開的窗戶外吹了進來,宮燈明明暗暗終於讓人回過神來。桑梓一偏頭,放在被褥上的雙手握了握拳頭。
“你回奉元城了,怎麼不回虞家,把我帶到這裏來做什麼?”
“有些事,在虞家實不適合與你詳談。”桑榆淡聲道。她垂手站在屋內,看著桑梓坐在床上,臉色不大好看,略一動作,就路出一截雪白纖細的脖頸,還能瞧見明顯深凹的鎖骨,似乎是又瘦了許多。
桑梓顯然沒想到她會說這話,微微有些吃驚。又見桑榆屏退侍娘,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有何事竟是連這些侍娘都不能聽的?”
桑榆抬頭看她,眼中劃過一絲歎息,隨即走到床邊:“說話之前,我想勸勸阿姊,你如今還有四個小的需要教養,別因了一個生前將你視若無睹的人一直掛念著,忽略了孩子們。”
桑梓咬唇,別過臉道:“你如今嫁了六郎,也算是夫妻和睦,今日找我來,就是想笑話我的不成?”
桑榆實在是不願和她就這種問題糾纏,當即在心底抽了自己一大嘴巴怨自己多嘴什麼,而後便將事情與她細細說開。
良久,桑梓驀地出聲:“為什麼要告訴我?”
大概是因為知道她無依無靠吧。桑榆並未隱瞞什麼,看著麵前臉色發白,唇色也不大好看的阿姊,聲音無波無瀾:“因為阿姊你是寡婦。”
桑梓臉色一白,當即就要發怒,卻聽得桑榆緊接著又道:“阿姊如今能依靠的隻有虞家,倘若虞家敗了,那阿姊又要靠誰去?”
她的聲音無波無瀾,看著她那雙浩如星海的眸子,桑梓隻覺得自己竟一時找不出反駁她的理由來。是了,她一個寡婦,又沒有什麼大本事,就連四個孩子也養不好,如果虞家真的敗了……桑梓握了握拳。
“你就這麼確定虞家會敗麼?”桑梓凜聲問道。
“阿姊覺得現今這位聖上如何?”
“我不過是個後宅婦人,如何好隨意評判當今聖上。”桑梓始終不明白,桑榆一直不願回來,一回來卻暗地裏將自己從虞家帶出來的用意。
“如此。”桑榆笑了起來,眼角卻一直帶著正色,“阿姊理當知道,十二郎如今因為裴宋兩家,儼然成了新皇的人,而新皇荒/淫無道,致使朝野內外動蕩不安的事,阿姊難不成一直不曾聽說嗎?”
桑梓沉默下來,與她相視。當年團子般大小的妹妹,即便如今說不清是人是鬼,可也已經在她完全不知道的地方,漸漸長成了大姑娘,甚至還憑著當年老皇帝的一道聖旨,自主了自己的婚事。半晌,桑梓輕聲喟歎:“新皇無道,如今外頭雖還好好的,可誰心裏不是想著老聖上在時的日子。”
“旁的事,我不多說。”桑榆看著桑梓終於放下心頭的懷疑,身子不再緊繃著,心底難免歎息。“阿姊隻需記得,長房之中,若出事,首當其中的是十二郎。平日裏,若能提點一二的,便提點一番,若是不以為然的,阿姊隻需照顧好叔母和大哥他們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