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自登基後,就沒做過一件令朝野上下愉快的事。
當年開國皇帝打下這片江山的時候,與無數武將們浴血而戰,那都是在刀劍無眼中僥幸活下來的真英雄。以至於大邯自開國這些年,一直對武將十分敬重,即便是封賞,也比給文官的要好許多。
以至於當新皇登基後清晰無比的表露出了對武將的沒有好感時,那些練嘴皮子的東宮輔臣們心裏頭是痛快的。等到新皇愈發的表露出不待見武將的態度後,東宮舊臣中的幾位武將也漸漸與新皇離了心。
莽夫!
愚將!
粗魯!
每每武將有什麼事,比如說追殺九皇子不利,或是北夷韃子差點打進關內生靈塗炭的時候,新皇就會毫無顧忌地當著滿朝文武的麵這麼大聲責罵。
雖是怒極了責罵北地的人,可朝堂之中的武將們聽了怎會毫無反應,日複一日,這心底自然就有了疙瘩。
等到削減武將俸祿一事出來,疙瘩變得愈發大了,到了今日,再掩蓋不掉新皇試圖削減這些手握兵權的武將們權力的目的了。
新皇的旨意下達至諸衛將軍虞安手中的時候,他坐在馬上,銀甲加身,卻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底下一幹武將都抹了抹鼻子,覺得他不過是個拿著雞毛當令箭的書生,不堪大用,也沒放在心上。誰知,竟會突然暴起,命手下三衛,將鬧事的眾人拿下押入大牢。
如果這些武將們是這麼容易被人拿下的,早在當初戰場廝殺的時候,就死在外頭了,又何苦遭今日之侮辱。
隨著鳴鏑破空之聲響起,那些原本隻是占了街道的武將驀地暴起。沿街百姓頓時尖叫著四處逃竄。
三衛雖凶,但大多是不服虞安管教的,加之俸祿削減的事,多少有些陰奉陽違。也有新皇的親兵,得其允諾不會削減俸祿,因此在此刻奮勇當先。
原先就被將軍們安排在各個高樓放哨的弓箭手,此刻派上了用場。比之三衛中的弓箭手,他們更加的居高臨下,聽見鳴鏑聲後,隨即萬箭齊發,先將藏在人後的一排弩手直接射了透穿。
有箭破空而來,擦過虞安的臉頰,副將頓時大喊:“樓上有弓箭手!都注意了!”
副將的聲音才落下,又是一箭,後勁十足,直接射中他的胳膊,一並將人帶到了地上。
三輪射箭完,該集結起來的大小武將們全都聚攏在城中,踏著腳下的屍體,將虞安所率的三衛密密實實圍在中間。
武將方麵人多勢眾,士卒的氣勢也正旺,一個個都怨懟著,見著高頭大馬上的文弱書生愣是要穿著銀甲裝作什麼大將軍,全都是一副看不起的樣子。更有甚者,躍躍欲試,想要將他頭顱看下,好等打進宮中的時候,往狗皇帝麵前一擺,讓人看清楚了,這就是新上任的諸衛將軍。
附近高處,有弓箭手瞄準了他們這些人頭,時刻待命。
再看旁邊,暴動的武將們,一個個凶神惡煞,身上的殺氣濃重的仿佛能當即就聞出血腥味來。
虞安沒經曆過這些。他自出生,順順趟趟地活到眼下,如今爭這一口氣,也不過是為了心愛的人能多衝自己笑笑,不要總想著別的人,也想讓阿爹阿娘知道,離了六哥的虞家,還有他撐著,可是……
虞安心中不安,□的馬像是也感受到了主人的不安,開始躁動起來,前後不停地踏著步。
桑榆緊趕慢趕,虞家還是遭了難。千算萬算,趁火打劫的不是那些武將,竟是城中一些市井混混,地痞無賴。
桑梓早在出事前,就已經將馬車和行李全部收拾好,又同袁氏和正在做月子的裴氏都說了桑榆的意思。虞伯欽和秦氏去了左宰相府吊唁,隻留她們妯娌三人,一旦外麵當真出了事,她們勢必要想辦法將府裏的人全部轉移走。
可真當事情發生的時候,卻突然有玉石鋪子的小廝連滾帶爬地跑回府報信,說是有一群人趁亂打劫了一條街的鋪子,虞家的玉石鋪也遭了秧,外頭又亂成一團,隻怕城裏稍有錢的商家都會被趁亂打砸一通,阿郎和娘子們若是都在,趕緊跑吧!
話才罷,還不等桑梓當即命人將東西搬上後門的馬車,便有一行數十個混混模樣的人硬闖進虞家。
桑榆帶著孫青陽留給她的一小隊人馬趕到虞家的時候,虞家已經被人放了一把火,火還不大,但內裏已經亂成一團。桑榆翻身下馬就要往裏頭衝,身後的暗衛趕緊將他攔住,又命人馬在前,這才衝了進去。
有年輕的侍娘遭了難,被人打得鼻青臉腫,身上衣物淩亂,身下甚至還流著一灘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