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海角,他也要找到這對魔物,飲他們的血,不論用什麼方法,都要找回他的莫涯。
不知第多少次,那緒在夢裏自己跟自己這麼說。
這一夜他睡得比較久,醒來時發現怒魄已不在自己懷裏,而是斜靠在自己腳下。
一個瞎子蹲在他跟前,用空洞的眼對著他,模樣非常渴切。
“我叫觀。”瞎子過來扯他的衣袖,摸索著找到那把怒魄,塞到他手心,“你睡醒了是吧?拿上你的劍,我們走。”
“去哪裏?”
“城中荷花池。”觀的臉因為興奮而一片潮紅:“不是你要和人對殺,喊我去唱渡魂曲的嗎?你放心,曲我已經練了許多許多遍,隻要用上青鸞的聲音碎片,我……一定能和他唱得一樣!”
城中荷花池,因為是冬天,顯得說不出的淩亂淒涼。
太歲散開頭發,大冬天的,去撈帶著冰碴的池水來洗頭。
頭發上有血,但不多,滌蕩幾次也就幹淨了。
但是千年以前,也是在這個池邊,他頭發上的血卻是又黏又膩,無論如何也洗不幹淨。
敵人的……和他最後族人的血,他蹲在池邊,看著池水慢慢泛成暗紅,而自己卑微又潦倒的影子倒映在裏麵,不由心生絕望。
低賤的沒有心的太歲,他這樣稱呼自己,踉蹌離開。
約莫一年之後,他又回到這裏,身邊多了月光王。
夏日的傍晚,蜻蜓低飛,穿梭在粉荷碧葉中間,倒映在池水中的月光王身穿白衣,雖然已經失去怒魄,但顧盼飛揚,依舊不可方物。
可他,卻依舊還是低賤的沒有心的太歲。
“我隻缺一顆心。”當時他喃喃,幽怨著重複:“就隻缺一顆心。”
“有沒有心,又如何?”月光王的回答聽來敷衍而又缺乏誠意。
“起碼它會跳。”太歲掩著胸口,“起碼上神們將兵器攪進我們胸口,會覺得我們也是一樁活物,而不是一件可以淬煉的法器。”
“他們想要的東西,並不會你有沒有心而改變。”
這句是實話,卻是句讓太歲不高興的實話,所以他不再理他,一個人站在池邊,低著頭,肩膀卻倔強地繃著,軟綢衣服被風拂動,嘩啦啦拍打他僵硬的背影。
在這期間,月光王一直靠著一棵柳樹,氣定神閑的模樣。
倔強了一陣的太歲慢慢轉過身,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他已經坐在了樹下,兩隻手橫抱在胸前,眼睛半眯。
“你喜歡我嗎?”看著太歲他問。
“喜歡。”
“你不喜歡我,你之所以和我在一起,隻因為我背了個戰神的虛名,可以暫保你的安全。”
…………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你沒有心,所以心裏自然不會有我。”
太歲摒住了呼吸,雖然寄人籬下,但這時也有了怒氣。
而月光王就在這時伸出了手來,攤開手掌,裏麵有一顆微微抽動的心。
夜下一朵荷花開放,他就這樣將心給了他,並不鄭重,吊兒郎當,就好像給的隻是一顆毛桃。
“我素來不是君子,所以給了你這顆心,你就欠我,從今往後,再不許看別人一眼。”
時至今日,太歲仍記得他這句話,每一個字,每一個停頓,以及每一個停頓裏佯裝的不以為意。
就算血洗之後,他們都已變了模樣,這段記憶還是不乏美好。
也正是因為這個,他才會選擇這裏,原地點原人物,讓這記憶定格,用轉世後他的血,做一個最完美的裝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