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一同賞花之後,兩人已經很久不見。似乎快兩月,阮煜印想。他看著鏡頭裏跳舞的孩子,過分相似的肢體身形讓他想到南依。男孩兒的舞蹈足夠專業,動作嫻熟到位,初入鏡頭帶著青澀與緊張,卻並不緊繃。可惜缺了靈魂。他的舞姿不若南依那般動人。
正想著,眼前的男孩兒已經下了台。助理叫了下一位,許久沒人應答。連叫了幾聲,仍舊沒人回應。台下有人急忙解釋,剛才還在的,可能太緊張去了衛生間。因為已經是最後一個試鏡的孩子,幾人表示可以等三分鍾,讓他的同學去找人。
試鏡的台子設在校園裏,背後是合歡樹,粉紅色的花兒,絨毛球一般,細長成束的葉子,低垂著,時而隨風顫動。阮煜印看著花與葉間隙的天空呆怔,回過神兒時,試鏡的孩子已經站到台上。
他向著阮煜印的方向鞠躬,然後向著台邊看了眼,微笑著,之後開始跳舞。
順著他的眼神,阮煜印看到了南依。兩人相視而笑。
試鏡很快結束。阮煜印同幾個負責人打過招呼,將後續工作交給助理,之後走向南依。
“嗨。好久不見。”
“阮先生工作很忙?辛苦了。”南依笑著說。
“還好,已經比以前清閑很多了。隻是最近幾個周末有加班。”
“阮先生是老師的朋友嗎?”南依身旁的男孩兒插話說。
“老師?”
“哦,我在這裏做講師。黎檬,剛才試過鏡的。”
阮煜印衝著黎檬點下頭,算是打過招呼。他不想那麼快同南依說再見,可是又猶豫接下來要說什麼做什麼。許多年來,南依是他在工作之外頻繁接觸的唯一一個人。
“阮先生覺得我剛才表現得怎麼樣?能被選中嗎?”黎檬說,巴掌大的臉上露出緊張的神色。
“什麼?”阮煜印茫茫然問。
“這麼著急做什麼,不是說兩天後會通知結果。”南依說。“快去食堂吃飯吧,等下該人多了。”
“就問問嘛。”黎檬瞄了瞄阮煜印,那人仍舊木無表情。“老師一起去嗎?”
“不去。阮先生要請我吃大餐。”南依看向阮煜印,眯著眼笑。
“是。”阮煜印點頭。心下有些開心,表情也就柔和了很多。
“可不可以也……”
“不可以。”南依故作凶惡地打斷黎檬的躍躍欲試。
“老師好小氣。人家都好久沒吃過好吃的了,最近瘦了好多呢,你看你看,腰上都沒肉了。”
黎檬說著扯了南依的手搭上自己的腰,南依則作勢曖昧地捏了一把,嘴裏配合著換做一股流氓腔,“喲,小腰真細,不知道夠不夠軟呐~”。
音還沒落,南依就被阮煜印拽走,手腕被握著,煞是有力。
“哎,你幹嘛,我還跟小檬說著話呢。”
“吃飯。餓了。”阮煜印將被甩脫的手握成拳,藏在身側,悶悶地說。
“你這人……算了,走吧。前麵有家滇菜館味道還不錯。這邊的地方菜,吃過沒?”
“嗯。吃過幾次。”兩人並肩走,阮煜印原隻是點頭,發現對方並沒看見。
“感覺怎麼樣?口味還習慣?”
“還行。我對吃的東西不是很挑剔。”
“真好養活。就沒有什麼特別喜歡吃的嗎?”
“我媽媽做的麵條。”阮煜印停了半步。
南依感覺到他的停頓,轉身,看到他眼裏未及收斂的難過,略遲疑地問,“想家了?”
“不是。”阮煜印答。勉強抽動嘴角,想要扯一個寬慰的笑,可惜未能成功。
“我媽媽,已經不在了。”他說。
“抱歉。”南依說。“不過,我媽媽也不在了。你是要我陪你難過呢,還是陪你把難過都就著美食吃進肚子裏?”
“會消化不良吧。”
“咦?你會開玩笑啊?”
“沒開玩笑,真的會消化不良。吃飯的時候還是要想些開心的事才好。”阮煜印認真地說。
“好吧。敗給你了。我們是不是有代溝啊……”
“應該是。再過一個月,我就滿三十歲。至少比你大五歲吧。”
“猜得還挺準嘛,大叔。”
“大叔?”阮煜印皺眉,他不喜歡這個稱呼,莫名地讓兩人之間的距離變得更寬。“沒……那麼大差距吧。”
“這稱呼不好嗎?我的學生天天這麼叫我,覺著還挺親切的。”
“不喜歡。”
“呀,看不出來,你還挺在乎年齡的嘛。”
兩人說著話,走到滇菜館。進店,選座位,落座。
“不是在乎年齡。”
南依招呼服務生的當口,阮煜印接了進門時的話題,輕聲說。他原本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的,本能覺得再繼續會尷尬,可又不想承認南依的說法,於是小聲反駁,算是說給自己聽。可惜,還是被南依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