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德意誌軍神(1 / 3)

看著對麵這個表情刻板,禿頂,麵孔威嚴的德國上校,鄭宇是真的沒底了。

埃裏希·馮·魯登道夫,第一次世界大戰之中最為閃耀的將星之一,德國軍需總監,“魯登道夫獨裁”的掌控者,馬祖裏湖戰役的實際操刀者,就這樣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麵前:奉德皇威廉二世召喚,前來“與中國皇太子殿下探討一下軍學”。

過了,真的過了。

為了給德皇加深印象,給自己那個“聯中製俄”,“聯中製英”,遠交近攻的計劃增加說服力,這幾天以來,鄭宇見縫插針地向德皇灌輸“速決破產論”,“兩線作戰必然論”和“英國海上封鎖,英俄陸上絞殺論”,就差直接講出“德國必敗”來。

原本威廉二世說要“介紹個朋友給他認識”,但他卻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這樣一位大名鼎鼎的德國軍神。相形之下,旁邊的馮·馬肯森上校,巴伐利亞王儲魯普雷希特,盡管也是一戰德軍的有數上將,可在那一顆天皇巨星的光芒之下,至少在鄭宇看來實在已經是無須顧及了。

“皇太子殿下,據您所說,德意誌帝國如果對法開戰,觸發法俄同盟和英法協約,戰爭很難取得勝利。”任職德國總參謀部二處的魯登道夫用刻板的語調說道,“那麼請問殿下,您對德意誌應當采取的戰爭計劃怎麼看?作為敵人,您認為他們會如何應對?為何德意誌方麵無法取勝?”

到了這個時候,既然躲不過,鄭宇反而豁出去了。

他的腦海中閃過些許記憶殘片,找回了一些今生在陸大少年班就學時候的感覺,當下套上白手套,接過指揮鞭在地圖上一點:“戰爭的勝負判斷是基於敵我雙方的力量對比,戰爭思想和地緣態勢,首先是一種科學的判斷,其次是一個概率問題。”

“我之所以認為貴國很難取勝,首先是基於雙方的實力對比:法國和俄國總計的步兵師達到160個,而德奧一共不到120個,至於意大利人,請原諒我的坦率:我傾向於對他們忽略不計。”鄭宇平靜地說道,“甚至在很多時候,作為盟友一方還要把他們當作負值來考慮:不僅僅是戰鬥力的問題,更是立場的問題。很簡單,意大利人沒有賭博的資本,他們隻能追隨強者。而顯然英法俄目前的實力超過德奧,因此一旦開戰,意大利幾乎確定無疑會站在英法俄的一邊。”

“由於英國海軍實力上的優勢,德意誌在戰略上就失卻了主動選擇的權力。要取勝,就隻有一個戰略:速決戰。”鄭宇的話一出口,他就敏銳地注意到魯登道夫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頓時放了心,知道這個時空德國的史裏芬計劃應該和自己所知大致相同,“要實現速決戰,唯一的可能就是在西線,也就是缺乏戰略縱深,首都臨近邊境的法國。”

“根據敝國參謀本部軍事情報局的資料,俄國從動員到入侵東普魯士,大約需要六周時間。”鄭宇繼續說道,“我想,諸位也應該清楚,民族混雜,裝備落後的奧匈軍隊充其量隻是輔助力量,要把俄國人阻止或者消滅在東普魯士隻能依靠德意誌陸軍。”

“這也就進一步限死了,德意誌必須在六周之內迫使法國投降,結束西線戰爭。”鄭宇的話讓魯登道夫的眼眉抖了抖,“這也就是說,如果在一個半月內不能迫降法國,則德意誌已經可以宣布失敗。”

死一般的寂靜。

半晌之後,魯登道夫開口了,依然是刻板得聽不出情緒波動:“那以您的看法,如果德意誌準備在六周內迫降法國,最好的策略是什麼?”

“右鉤拳。”鄭宇毫不猶豫地在地圖上法比邊境點了點,“法國的軍事思想一貫崇尚精神,士氣,堅持進攻為主。雖然甲午之後掀起了一股塹壕熱,但法國人骨子裏的進攻精神,尤其是他們負責製定作戰計劃的波那爾將軍更是拿破侖的推崇者。他們的戰爭計劃,幾乎確定無疑將是對阿爾薩斯-洛林地區發動攻擊,然後沿萊茵河向北反卷,摧毀曼海姆-法蘭克福鐵路樞紐。”

“麵對這樣一個計劃,德意誌最好的選擇是采取右鉤拳,即左翼回收誘敵,集中優勢兵力,尤其是機動兵力,在右翼從比利時方向穿越比利時的要塞區,從亞眠-貢比涅一線向南進擊,率先威脅到巴黎,迫使攻擊阿爾薩斯-洛林一線的法軍回援,或至少大部分回援。而巴黎方向的主力軍團則在法軍主力回援之前攻破巴黎,或消滅該地法軍主力,隨後在回援法軍運動中將其殲滅,迫降法國。”

魯登道夫上校終於臉色微變:“那您的兵力分配……”

“如果是我指揮,假設有六十八個常備步兵師,我將做如下安排:”鄭宇繼續說道,“東線完全用動員師防守,並以空間換時間。六十八個常備師在左翼的阿爾薩斯-洛林配置六個,在梅斯方麵配置八個,在右翼的比利時配置五十四個。”

鄭宇這個時候已經越講越流利。

這些東西,後世的兵學家JC富勒,李德哈特等人早已分析得事無巨細,各個軍事論壇上也多有各種口水文,他現在所講,卻是他自己早年無聊之時所做的一個假設計劃。

“原因並不複雜。”鄭宇繼續說道,“固然德意誌需要在右翼快速瓦解比利時和法國的抵抗,達成左卷的鐮刀,從海岸線一路向巴黎卷擊,但有一個重要問題,就是一旦法軍重兵集團占領阿爾薩斯—洛林,以萊茵河為右翼組建防禦,主力向北進攻梅斯當麵的我軍中軸線,則我軍左右兩翼可能被截斷,而右翼的右鉤拳主力也就麵臨著與後方斷絕聯係的危險。”

魯登道夫等人依然是表情嚴肅而刻板,沉默不語。

“與其到時候再從右翼抽調,導致運力不足和調度混亂,還不如從一開始就在梅斯方向構築嚴密的防禦工事,並屯駐足夠的守備兵力。”鄭宇繼續說道,“所謂有舍才有得,阿爾薩斯—洛林即使陷落,對於德意誌並無致命打擊。但巴黎陷落,法國就麵臨亡國的危險,孰輕孰重是明擺著。所以在阿爾薩斯—洛林,我軍,不,是德意誌帝國軍隊的任務隻是拖延和遲滯敵人,最後在萊茵河左岸進行防禦。而德國國內後動員的預備部隊,則負責補充梅斯和阿爾薩斯-洛林的防禦力量,源源不斷地加強兵力。這樣一來,右翼有足夠的兵力在一開戰就達成有利態勢,攻陷巴黎,看似單薄的左翼則實際上可以阻擋住法國人真正致命的攻勢。至於東線,也有預備兵力用於遲滯俄軍進攻,直到解決了西線的部隊轉用至東線。”

魯登道夫沉默半晌,突然問道:“既然可以用這樣的計劃解決兩線作戰的問題,那您為什麼又說德意誌無論采取什麼策略依然都難以取勝?”

鄭宇暗道來得好,揮舞指揮棒,在巴黎北麵的亞眠一線點了點:“德意誌的計劃固然周密,但依然難以掩蓋最關鍵的問題:必須在六周之內逼迫法國投降。無論如何計算,這個任務都太過艱巨,太理想化,而計劃也勢必非常精密。但越是如此,隻要一個環節出現問題,則整個計劃就變成了畫餅。”

“比如,法國人如果利用其內線作戰的優勢,以機動車快速運輸兵力,選擇德意誌軍隊的薄弱環節,比如不同軍團之間的縫隙進行打擊,就可能導致整個時間表遭到破壞。而一個軍團的退卻,就會導致整個攻擊扇麵發生崩壞。畢竟是越境作戰,後勤和側翼是脆弱的,速勝不成就不得不撤退,而那將導致德意誌輸掉整個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