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宇忍不住問道:“對日軍的戰鬥力,包括官兵素質,戰術思想,戰略把握,您有什麼評價?”
康嚴一笑,對著鄧寧說:“老鄧,這是你的強項了。我說了半天有點口渴,你講講。”
鄧寧一起身,快步走了台,接過康嚴的指揮棒,對著鄭宇點了點頭,朗聲說道:“我在甲午年帶的是中路軍先導旅。和小鬼子沒少打交道,後來在廊坊打阻擊,我們旅頂在最前麵,六師團還有二師團,都交過手。那個時候的小日本,基本是仗著一股狠勁,死打硬拚,敗了再打,再敗再衝,不過他們戰法僵硬死板,一直是普法戰爭普魯士動量衝擊的一套東西,我們當時陣地設的好,機槍和速射炮火力猛,掃鬼子就跟割麥子一樣,最後日本人也扛不住了,包抄部隊還沒完全到位,殘餘的日本人已經趁夜逃跑。”
“打防守戰的時候,日本人也是很頑強的。不過那個時候他們士氣已經不像早前了,全靠軍官的軍刀逼著,再加上日本人之前有一部分部隊留在朝鮮沒有南下,建製完好,又有一群日本華族從國內過來頂到前線,士氣算是維持住了。不過要不是德國人,法國人和俄國人聯合幹涉,我們再用把力他們也就得下海遊回家了。”鄧寧一笑,“總體來說,這幫人雖然個子矮,但是營養不錯,身體好耐力強,服從命令堅忍頑強,是很不錯的軍人。他們敗,主要是火力不足戰術僵化,再就是後勤不利。去國千裏遠征大國,遇強敵,兵敗喪師,非僅天數,也是人禍。所以首先,他們是敗在了戰略上:知己而不知彼。”
鄭宇看著這個壯得和牛犢子一樣的小老頭,一臉橫肉地抖了個半文不白的書袋,著實有點哭笑不得。
他又問道:“那您對現在的日軍怎麼看?”
鄧寧沉默了一會,搖了搖頭:“看不清。”
鄭宇一怔:“看不清?”
“對,看不清。“鄧宇對著康嚴說道:“老康,這事你最清楚了。你來說吧。”
“總參作戰廳,是要分析敵方情報的。對日的情報,這五六年和之前比有很大的下降。”康嚴說道,“一方麵是日本方麵的控製越來越嚴了,他們把軍事演練的基地設在北海道,並且進行了嚴密封鎖;另一方麵,是我們自己在這個方麵有些問題。總情局偏重政治外交和經濟方麵,軍事情報方麵是陸軍情報局的責任,可陸軍情報局把主要精力放在歐洲,和總情局爭搶地盤打擂台,兩個機構互相又很少溝通,甚至據說還有些……這樣日本,尤其是軍情方麵就多了點盲點。”
“不過總還是有些收獲的。”康嚴說道,“雖然關於甲等師團的信息不是太多,但乙等師團基本的配置我們也掌握了,從火力看,提升很大,但充其量也就是和我軍乙等師差不多罷了,輕火力恐怕還未必勝過乙等師。”
“兵員素質方麵缺乏量化數據,不過想必有了甲午那一敗,猖狂勁沒了,最多也就是訓練有素頑強敢戰八個字罷了,皇家禁衛軍和國防軍老部隊那股子常勝軍的精氣神,想憑空弄出來是不可能的。”康嚴說道,“戰術上我們掌握的情況太有限,不過最近總參有個報告,隻通報到東北方麵軍師一級,是講日軍戰術革新的,有些情況很有點意思。對了,就是杜智你這小子寫的。”
康嚴對著杜智笑了笑:“這方麵看來小杜是有些心得的。我了解的情況也就這些了,要是真想聊聊,不如讓小杜把他那報告再細講講。”
鄭宇擺了擺手:“這事不著急,咱們先把眼前的事情談了。”
他想了想說道:“也就是說……目前的研判,日軍雖然有進步,但對於我軍,在戰力上倒沒什麼優勢。”
“正是如此。敵人在進步,我們也在進步,這幾年部隊有不少新裝備列裝,反響還是不錯的。”康嚴點了點頭,“不過,國防軍那邊……戰術思想上有點僵化,輕敵的問題大一些,這個,倒不是我有意貶低。在作戰廳,我對這個問題感觸是比較深的。總參那邊,有這麼一股子氛圍,到地方各個部隊上,也自然就越發的厲害。”
鄭宇覺得這事有些古怪。
顧盼自雄,以老子天下第一自詡的軍中之軍的高層主官居然很客觀地認為,次一等的國防軍要更加傲慢自大,這算神馬回事?不合邏輯啊。
“這事就是這麼有意思,可仔細想想,卻也不奇怪。”康嚴似乎看出了鄭宇的糾結,“這些年國內一直提倡民族主義,從初小教育就開始灌輸國家理念,尤其是拿甲午年的旅順大屠殺和三國幹涉割讓朝鮮做例子,搞得全民的仇日仇俄情緒強烈。民族主義情緒起來後,就出來了大漢優越論,認為漢人是最優秀的種族,這些年的屈辱不過是因為被滿洲人奴化而已,現在到了去奴化,重振大漢雄風的時候了。這股情緒對提升軍隊的士氣和精神風貌很有幫助,總參似乎也有意支持這套東西,除了陸軍大學和昆明步校進行了控製,其他從陸小開始,一路上來,民族主義情緒一個比一個濃。這些年很多省份推行少年團,青年團,從小搞半軍事化訓練,軍國民教育,也都是推波助瀾。這些小年輕聚攏在一起,帶隊的小老師也都是民族主義分子,口號喊得一個比一個激進,這幾年政府已經在努力滅火了,但這火燒起來又哪裏是那麼容易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