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應的,教學過程也相應地分成五個步驟:一是教師給兒童提供一個與現在的社會生活經驗相聯係的情境;二是使兒童有準備去應付在情境中產生的問題;三是便兒童產生對解決問題的思考和假設;四是兒童自己對解決問題的假設加以整理和排列;五是兒童通過應用來檢驗這些假設防。”
“當然,我知道要實現這樣一個教育係統並不容易,但這卻是培養您所提出的公民的最佳途徑。”[]
鄭宇看著這位美國教育家,心中並不像表麵上那樣平靜。
杜威所說的一切,讓他想到了太多太多。
關於杜威,他前世大致上知道這個人對民國教育產生過很大影響,也是胡適,陶行知,蔣夢麟等人的老師。可以說,中國的民國時期培養出了一批具有世界水準的學者,和杜威的教育思想關係密切。
另一方麵,他也清楚,杜威思想在中國整個教育體係中依然是微不足道的。一個國家的教育不可能依靠金字塔頂端的幾所大學,更多要依靠以義務教育為根基的整個教育體係,乃至整個社會主導文化。
後世近現代中國的教育係統,大體上是仿效二戰前的日本和二戰後的蘇俄體製,有鮮明的權威主義和功利主義sè彩,並混雜了過強烈的意識形態成分,並且直接地為統治階層的利益服務,以意識形態教育為根本原則,完全以工廠模式來批量“鑄造”人力資源。
其根源,在於把人作為了一種普通的生產資料,而且完全忽視和肆意踐踏一切的個體價值。這和其社會意識形態領域的集體至上和**威權主義密切相關。
在這個時空…盡管鄭鷹本人作為一個高中教師對教育有很多自己的感悟,但國家文化的問題,社會結構的問題,乃至政治經濟國防需要的問題,依然把中國教育推向了類似的軌道。
到了這一刻,鄭宇也逐漸確信,他可以組織一群知識分子去改良文化,他也可以通過自己的態度引導輿論,他甚至還可以神化父親以及自己,給這個國家的國民強行灌輸一套理念。但權威主義的根源…mi信權威,崇拜權力的根基,因循守舊和表裏不一的傳統,卻依然是他難以撼動的,或者至少是目前無法撼動的。
當這個國家最先進的分子,從剛剛懂事就開始接受這樣一套教育,耳聞目染都是這樣的權威哲學,又如何指望這些人能帶領全體國民成為真正的公民呢?他們隻會從一個窠臼裏跳出來,跳進一個更加嚴酷的窠臼。打倒一個舊聖人…再狂熱地mi信一個新聖人。推翻了東方傳統思想,卻又變成西方思想的狂熱信徒……
教育嗎……
百年樹人,但現在看來,如果要把樹人的體係改了…恐怕真的需要百年,甚至更久。
“您的這些思想,我都很感興趣。”鄭宇沉吟半晌開口說道,“那麼具體而言,如果要改革教育,又需要如何入手?”
杜威精神一振。
盡管他相信對方對科學和法治抱有好感,但他並不能確定這位皇帝對於教育抱有什麼樣的想法,也沒有指望自己可以輕易說服這位意誌堅定的青年。但現在看來…事情卻顯然很是順利,以至於讓他都有些難以相信。
“改革教育,首先要從細節入手,最主要的就是改變師範學校的培養體係。”杜威說道,“原有的師範教育體係始自英法,主要是配合工業革命的需求,以工廠化模式生產教師,再由這些標準化的教師生產學生。貴國目前的師範體係大致上也是這個樣子…導致學校生活總體上是圍繞著教師轉動…而教育的真正主體,也是教育的起點和目標應該是兒童。”
“我理想中的師範體係…不能片麵重視教師的專業知識,更應該加強兒童心理學,兒童綜合教育學等方麵的培養,而且要著力避免權威主義式的教育。應該說,教師本身就是把師範學校的教育方式拿到未來自己的課堂上來教育學生,故而有什麼樣的師範,就有什麼樣的學校。
“教師與學生之間,應該有更多的互動,即從單方麵的灌輸轉換為雙方共同參與的合作型,互動xing教育。教師必須擁有獨立的,成熟的人格,他要具備提出教育和活動方陣的能力和權力,並且對教育結果承擔責任。對教師的培養,不能簡單地采取訓練的方法,而是要將社會化的互動教育貫徹於教師培養始終。”
“教師的培養,也並非是師範學校的幾年教育,而應該是一個持續到退休的持續教育。要建立強製xing的再培訓體製,以不斷更新教師的知識結構,改善他們的教學方法,分享教育領域最新的研究成果。”
“教育體係需要是一個動態的,可變的體係,而不是黑格爾絕對真理的哲學體係之下那種永恒不變的機械體係。”
鄭宇靜靜地聽著。
“教育方式的改變,涉及到對知識的認知問題。”杜威說道,“傳統的權威主義理念,無論是東方式的聖人之言,還是普魯的絕對真理,或者是天主教式的聖經,其實都是把知識視個絕對的,靜止的,客觀的東西。而事實上,知識知識工具,知識本身並非目的。而知識也並非客觀的,知識是一種主觀反應。我傾向於把知識認為是一種經驗,其目的知識作為人類的工具,故而教育的目標並不是知識,而是人,是為了人實現自身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