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裏蜷縮的草固然楚楚可憐,而當溫室裏的花被移入同樣的黑暗時,隻會更快更徹底地被摧毀。
從不以為意到強顏歡笑再到鬱鬱寡歡,暮在極短的時間裏就變得和之前判若兩人。
男孩對此深感歉疚,歉疚之餘,男孩心理也有了幾分恍然——原來自己的性格不是天生的。
暮已瀕臨崩潰。男孩想做些什麼,卻什麼都做不了——那些蹩腳的理由甚至說服不了自己,又怎能勸好暮?
男孩還是去了。
暮的暴怒來的猝不及防而又理所應當,一把將男孩推倒在地,哭訴自己的委屈和遭遇,將一切歸咎於男孩,男孩坐在地上一言不發,就像麵對那些施暴者。
這一“棄暗投明”的行為恰被施暴者看到,於是,太陽落山了。
弱者自證為強者的唯一方法,恐怕就是向更弱者露出獠牙了吧……
男孩曾偷偷稱他為哥哥,這個稱呼讓男孩覺得溫暖,而同樣的稱呼放在另一個人身上,卻隻讓人覺得惡心,與可怕——這又是另一場噩夢……
當那個眉眼與男孩有幾分相似的青年滿臉是笑地對男孩說:\\\"你應該叫我一聲哥哥。\\\"男孩也不無天真的以為,這又是一縷陽光——那怕終將消失;至少現在還在,不是嗎?
那時的男孩還不知道,今發光的除了太陽,還有鮟鱇魚的\\\"提燈\\\"……
不過好在,這位善於偽裝的獵人少見地沒能吃下這條傷痕累累的小魚。
雨勢漸小,男孩似乎想起了什麼,立站了起來,略略緩和了一下麻木腿便走向床邊的櫃子,從櫃子深處翻出了一個藥瓶,思考良久終於浮起一抹淺笑\\\"其實,遇到的也不全是壞人。\\\"
還記得那個心理醫生助理紅著眼眶,帶著歉疚,塞給男孩一瓶藥,笑著說:\\\"好好休息有助於心情愉悅。\\\"而男孩的父親也難得有了幾分悅色,隻要求男孩把藥藏好,便帶著男孩和一張寫著\\\"心理狀況:健康”的診斷書輕鬆離去,仿佛解決了什麼天大的麻煩。
\\\"隻是讓你失望了。\\\"男孩撫去藥瓶上的灰塵,為辜負那人的好意而抱歉——比起睡一覺男孩更喜歡靜坐一夜,享受獨處的時間——隻有在這時,才能體會到自己的存在。哦,不,還有,還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
男孩知道,自己在他眼裏是太美好的存在,那正是父親希望看到並精心營造的作假象——看來確實有些成效,卻也僅對他有成效。
在看到除厭惡,譏諷和虛偽的欣賞之外的眼神時、在注意到他同樣深陷黑暗卻仍向往美好的靈魂時,男孩竟也生出了些對美好的期待。
那不像陽光,不能驅散長夜,但卻如光,星光能讓男孩在黑夜裏尋得了幾分慰藉,以能撐到現在。
在他看來,男孩恰如純潔的天使,可對男孩來說,他又何嚐不是治愈傷痛的良藥?至少,是止痛藥、安神藥。可如今,藥已售罄,男孩又如何再去體會那未被削靜的病苦和折磨?\\\"所以,讓你我望了。\\\"
男孩打開藥瓶,將藥片全部送入口中,感受口中蔓延的苦。
眼皮開始變得沉重,男孩身尚在床上,平靜地等著\\\"美夢\\\"的降臨——這段在男孩腦中預定過無數次的演出毫無差錯地落幕了。……
窗外,雨的演奏已經結束,而風的舞蹈仍未停止。
這無禮的舞者從半開的窗戶闖進男孩的房間,胡亂而粗暴的翻動著桌子上攤開的書﹣﹣它或許不識字,卻一定識人心——竟將一個什麼東西帶飛了出去,恰落在男孩的發間。
那是一片被做成書簽的依然青綠的樹葉,那是那日樹的回禮。
男孩用最後的力氣將那樹葉護在手心中,貼在胸口處,輕聲說:\\\"做個好夢。\\\"為自己,也為他……月亮終於從帷幕後露麵,為男孩披上了一層銀色的紗,也在男孩頰上染出一道銀亮的紋
窒息是痛苦的,男孩的臉仍是笑著的。在月光下,那笑容顯得清澈、單純,不含一點雜質,一如那雙淺棕色的眼睛,一如月那日墜入人間的天使。
\\\"這雙眼睛看見了太多東西了,它已經很累了,好好睡一覺吧\\\"。最後,祝你做個好夢。當然他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