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濤聲沙沙作響。
在黎明前的昏暗夜空中,成群飛翔的海鳥以洪亮清澈的聲音啼叫。東方雲層的下方不一會兒就會染上炫目的紅暈。霞光逐漸擴散了出去,慢慢吞噬了浪濤後方、黑薔薇色的幽暗。
平底船的船頭被衝上了河口的白色沙洲。
身穿純白軍服的少女,孤零零地俯臥在船旁的少也上。
來自海麵的寒風吹拂著少女綁在身後的頭發。纖長的上下眼睫毛輕輕跳動一下後,緩緩地睜了開來,從中顯現的翡翠色眼眸上頭映照著一道幽光。
「嗯……」
薰隨著一聲呻吟抬起頭,看見了白色沙洲、倒映著紅黑色的天色的河麵、以及黑薔薇色的波濤。
她詫異地皺起眉頭,四肢用力勉強撐起了兩隻手,翻了個身改成仰臥的姿勢。
天頂還是黑夜。耀眼奪目的星彩懸掛在夜空,有如光之水脈似地串連在一起,若循著那個流向一路看去,終點是燒成了火紅色的東方天空水平線。
薰躺在地上側臉看著那個朝霞。
這裏一個人也沒仔。
隻有茫茫大海和潮起潮落的海浪以及拍浪聲而已。
「嗯!」
薰發出一聲吆喝,坐起了上半身。
她一臉茫然地環顧四周,仰望天空,然後再一次環顧四周。
努力一陣回想後,她想起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武、舜。」
多麼希望那隻是一場夢。薰抱著這個念頭試著喚了兩人的名字。但無人口應。
「朔夜。」
平時那頭隨叫隨到,會開心地用舌頭舔薰臉頰的年幼座狼也不在。
再也沒有人——陪在自己的身旁。
這表示那個不是夢,是真的嗎?
「武、舜、朔夜!」
薰呼喚的聲音夾帶著哽咽。明知不會有人回話,卻還是忍不住聲聲呼喚。唯有蕭瑟的海風回應她那悲戚的叫喚。
「十六夜、立待。」
就連拒絕讓自己騎乘的座狼的名字也衝口而出。薰不禁啜泣了起來,視野因為籠罩著一層水的薄膜而顯得扭曲變形。盡管薰仰頭看著天空想要把淚水往肚裏吞,然而眼眶再也攔不了潰堤流下的眼淚。
克製不住的情緒猛然湧上心頭。情緒超過了薰的負荷量,最後化成一串串的淚珠奪眶而出。
「嗚啊啊啊!嗚啊啊啊!」
再也不用介意他人的眼光,薰仰著頭痛哭,無法自持。
她知道自己失去了無價之寶。原本存在內心的東西消失不見了,徒留空虛。消失後的痛苦就是從那個空虛湧出的。
在無盡深邃的星空下,廣漠無垠的大海前,薰現在真的變成孤單一人。
「我不要——我不要——!」
難堪窩囊的哭鬧聲連同啜泣一同從喉嚨擠了出來。當初在山樓的牢獄中忍下來的衝動,現在一發不可收拾地爆發了。爬出水平線的紅色朝陽照亮了薰那張涕泗縱橫的臉。
黑暗逐漸被驅離世界。薰止不住哭泣。朝霞非但沒能撫平薰的傷痛,還為空曠的天空與大海增色,更使她備感寂寥。
好孤單、好寂寞。過去從來沒有這麼孤獨過,而且還對未來茫無頭緒。
「嗚、嗚嗚嗚……」
薰糾需一張稚嫩的臉孔不停啜泣。火球般的太陽離開了水平麵,在東邊雲層的後麵熾烈地燃燒。天邊就像有把火在燒一樣,泛起了清澄的紅紫色。
往後我自己一個人該怎麼辦?一個人被去在這麼寬闊的世界,我該走去哪裏,又該怎麼活下去才好呢?
——你就去東京吧。我會去接你的。
就在薰萬念俱灰的時候,離別時武所說的話在耳畔重新響起。
——你要去東京喔!我一定會找到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待在東京的某個角落喔!
薰淚汪汪的眼睛轉向了東北邊。在和緩的海岸線遠方,一座貌似富士山的山影依稀浮現在朝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