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如夢初醒般,她顧不得奪眶而出的淚,低頭緩緩地伏下身去,“陛下聖恩。”
回去的路上李唯君都麵無表情,一直到他跨進禦書房,他忽地臉色一變,捂著嘴轉身往外跑。
“陛下?”盡不禦茫然地追出去,就見蘇曉風眼疾手快地端了個盆過去。
“嘔……咳!”李唯君就著那盆就吐,好半響才緩過來。他痛心地扭過頭去,“這盆……”怎麼好像是鍍金的?
蘇曉風聳了聳肩,“事急從權,陛下。”
盡不禦送了盞濃茶來給李唯君漱口,李唯君皺著眉過了道口,終於把那股惡心勁給壓下去了。
“血腥味太重了……”李唯君臉色還有一些發白,“盡快抓到‘納福’,他一定還在宮裏,很有可能換了張臉。”
李唯君從宮宴那天起就下令全宮戒嚴,連負責采買的宮人都給撤了,每日由禦林軍輪值采進。而無論納福變幻多少張臉,他都不可能改變自己的身形混入禦林軍。
“卑職已經派人去搜尋宮中與納福身形相似的宮人了,若綠珠配合,應該很快就能辨認出來。”蘇曉風木著臉接過李唯君用過的盆,轉身塞給了前來伺候的常安,常安莫名其妙地接過盆,低頭一看,立馬閉著眼又塞到了身後的“幹兒子”手裏。隨從的小太監趕緊端著盆退下了。
李唯君假裝沒看見這一串動作,鎮定自若地回禦書房批折子了。
林青末已經很久不回林府了,早在他進士及第直入內閣後,先帝就禦賜了他府邸。他有時候也會想,先帝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賜他府邸,後來被加封成三公少師時他想明白了。
先帝原意是要束一個靶子,從本就顯赫的世家裏出來的青出於藍的禦前紅人,為任何一派所不容。但林家偏偏不願意明白這一點,他們妄想家族鼎盛的榮光可以常駐。
“大公子?大公子回來了!”林家管事從門房裏迎出來,他從馬車後般下車凳擺好,恭敬地替林青末掀起車簾。
林青末下了馬車,林管事已經叫下人開了正門。
“大公子,您回來真是太好了,去看看夫人吧。”林管事跟在林青末身後,忍不住低頭抹淚,“老爺不知怎麼的,突然強硬地要把那個外室接進府,還要讓那個私生子入族譜……夫人已經好幾日不曾出院子了。”
林青末微微一頓,“母親她……身體怎麼樣?”
林管事平複了心情,他輕歎道,“夫人的身子還是老樣子,隻是人愈發的沉悶了,後院的丫鬟說夫人與老爺也不說話。”林青末便不再說話,直徑往正廳方向去。
此時剛下朝不久,還是辰時。林正心下朝回來,一般都會先在正廳用早飯。林青末見到他時,林逸知也在,這對父子各自吃著飯食,雖交談不多,卻一派和睦。
林青末還沒見過那位外室,本以為今日能見到,想來是特意將空間留給這對父子二人了。
“父親。”林青末走過去,下人立馬添上新碗筷。
“不用了,”林正心隻是抬眼看了一眼林青末,隨即揮手阻了下人的動作,“撤下去吧,想來少師已經用過了。”
林青末也不在意,他對不知所措的下人點頭道:“下去吧。”
林正心放下筷子,麵露不虞道:“這究竟是林府還是少師府?怎麼你一回來,下人都不知道聽主人的話了?連我都得看你臉色了?”
林逸知見此也不敢再動筷,他悄悄放下筷子,盡量不讓人注意到。
“父親說笑了。”林青末拉開一旁的椅子坐下,“‘草木無情,有時飄零。人為動物,惟物之靈。’這是父親曾教我的,父親忘了嗎?”
“混賬!”林正心猛地站了起來,指著林青末忿然作色道:“你難道在暗諷我寒了這些人的心嗎?你和你娘一樣……”
“父親!”林青末開口打斷了林正心的話,“父親愛鶴失眾,也要怪在兒子和母親頭上嗎?”
林正心的臉色陰沉地可怕,他凝視著林青末,眼裏是不加掩飾的失望,像是失望於一件失控的意外。林青末沉默地回望著他,神情是一貫的平靜。
“父親,兒子先退下了。”林逸知心道不妙,隻好躬身請離。
“告知你小娘,中午不必等了。”林正心一字一句道,與其說是讓林逸知傳話,倒不如說是故意給林青末聽的。
“小娘”是庶子對姨娘的密稱,林正心這是在承認外室與私生子的身份。林逸知身形一頓,也不敢抬頭,躬身稱是,退了兩步方才轉身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