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應該確信,不管他們之間有了什麼變化,她的這種驕傲、率真,都不可能改變不是麼?所以,那個桎梏她的東西,自己應該也不需要了吧?
李恪微笑著撕成碎片交給莫遲的,正是從杜慧文手中接過來的賣身契。
莫遲輕翹嘴角,珍而重之的收起這堆碎紙片。這碎紙片,正是李恪一番心意的最好證據。
“你很在乎我吧?”看著莫遲的動作,李恪突然湊近莫遲耳邊輕聲說。
“何、何以見得?”莫遲在聽到這話的瞬間瞪大了眼睛,但迅速把頭轉過去,不叫李恪看到她的窘態。
“不然,怎麼一見麵就特意急著把這件事拿出來說?”
原來他注意到了……不錯,她是很迫切。關係到侍衛的調動和都督府中的蛀蟲,她很迫切的希望他能知道這個情報,越早越好。不過,虧自己還以為剛剛提到這事時已經很自然、很平淡了呢!莫遲自嘲的想。什麼從長計議,什麼多加安排,一見到李恪這個人,自己就把這些事情丟到腦後去了。麵對他,她覺得自己會變得單純起來,不,簡直是單蠢了。
“不過以後,府裏人事調動的事情,本王得特別慎重才行了……”李恪不再戲弄莫遲,也不再故弄玄虛,而是感慨道:“本來是為了安全考慮才定期調動侍衛的安排,結果這件事鬧得就連慧文苑裏都能探到風聲,那還有什麼意義。”
莫遲這次卻沒吱聲。雖然她知道自己麵對李恪時會變得坦率,但這樣容易被看穿,讓她的自信心受了不小的打擊。虧自己還想過未來要如何幫助李恪避免他命中的悲劇,這樣看來,不添麻煩就不錯了……
莫遲本就不是多話的人,加上心情低落,愈加沉默起來,李恪故意對目的地大賣關子,想引她來問,借機找些話說。隻是莫遲出人意料的沉得住氣,並不特別好奇,隻是看著窗外風景獨自出神,倒叫他計劃落空。
莫非因為剛剛自己那句話惹得自己這小刺蝟生氣了?可如果真的生氣,她應當刺回來才是,不該這樣悶不做聲呀!
李恪看向莫遲側顏,見她神態沉靜的望著窗外,偶爾眼中閃過一絲好奇,和往常兩人談笑時相比又另有一番韻味,倒不像是特別煩惱不快的樣子,稍稍放下心來,索性當起導遊,為莫遲指點城裏何處東西好吃,何處賣些有趣的小玩意之類的,氣氛慢慢的倒也輕鬆自然起來。
對於見識過現代大都市擁擠喧鬧場麵的莫遲而言,安州城實在不算大,加上今天又不是集日,更比不上現代那樣熱鬧。隻是這唐代街景自有一分古樸別致,對莫遲這個從未出過門的外來戶而言依舊具有相當強大的誘惑力,更何況身邊又有李恪解說,倒真有種出門旅遊般的錯覺。
如此馬車緩緩行了半日光景,一直出了安州城,又從官道拐進一條林間小路,顛顛簸簸的走了一段,最後才在一座宅院門口停下。
古代的城外不比現代,才出城門不遠,就如入深山,清淨得罕有人聲。楊乘從官道繞進一片樹林,兜兜轉轉了站在這宅院門前,隻聽得到林間風聲鳥聲溪水聲,雖然明知隻是普通的鄉野景致,莫遲仍然覺得在這地方喘口氣都格外心曠神怡。
見莫遲不自覺露出的滿足樣子,李恪微微一笑,一手拎著她的小包袱,一手牽起她的手,邁步走進院門。“這幾天你就先湊合住在這裏。”
說是湊合住,但這宅子修得相當精巧齊整,麵積不在慧文苑之下。莫遲就是外行,也知道這樣整齊的宅院絕不是隨便一個平民百姓就能住得起的。李恪熟門熟路的領她走進西跨院。西跨院有三間房間,莫遲的房間是麵南的那間正房。
“你暫且住在這裏。”
這院子正中種有一株丹桂樹,此時正是丹桂飄香的時節,走進房間裏仍能嗅到陣陣清香。房間裏家什一應俱全,牆上除了裝飾的字畫,還掛著一張古琴和一支洞簫。
李恪掂掂莫遲的小包袱:“幸好提前為你準備了這些……”
古代沒什麼可以消遣,這些日子裏,莫遲也漸漸習慣了撫琴為樂,可既然知道慧文苑那琴的貴重,這次自然沒有帶走。她本來不好意思開口向李恪再要一架新琴,想不到李恪倒先準備好了。
“來,試試這琴。”李恪說著,從牆上摘下琴放在琴案上。“我還沒有聽你為我撫過琴呢!”
莫遲深吸一口氣,也不推辭,在琴案後坐下,雙手輕撫琴弦,隨即發出輕輕的驚歎聲。這琴無論音色還是手感都遠勝她之前在慧文苑彈的那架,明明第一次彈奏,卻格外順手。莫遲琴技雖然最初承自之前墨池的元神,但她平日無事,勤於練習,對曲子的理解又深了一層,加上這次換了新琴,今天表現竟更在那天公開演奏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