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這些煩惱的事情,隻要耐心,一定會有機會解決的。莫遲打定主意之後,終於將心思集中到了今晚的會麵上。
或許是房裏一應物事準備得太過齊備的關係,又或者是因為剛跟了小姐想要一展所長,瑤華對於打扮莫遲熱情分外高漲。莫遲回過神的時候總算夠及時,阻止了瑤華在她臉上大顯身手的打算。隻是看她的小臉一臉的不甘與失落,莫遲頓覺有些過意不去,最後好歹讓她幫忙選了發簪和手鐲,又挑了一隻精致的金銀鏤空香球配在腰間,不施脂粉,總算趕在開晚飯前趕到了正堂。
即便如此,蕭老夫人也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管家說小姐是傍晚才到,她才不信呢!下午就聽到有人彈琴了,怎麼到現在還沒出現?
蕭老夫人邊等,邊盤算著要怎麼和這個便宜女兒相見。李恪說她是老夫人,其實她的實際年紀比之杜慧文大不了多少,隻是如今兩鬢蒼蒼,容顏枯槁,使她看上去比本來的年齡還要老上何止二十歲。
蕭老夫人本姓鄭,娘家也是豪門氏族的旁裔,出身算得不凡。她年輕時原本也是個美人,嫁人後過得頗為愜意,雖然膝下無兒,但夫妻感情極好。為免族中長輩囉唆幹涉香火問題,其夫甚至不惜帶她遠走他鄉,定居安州,靠做些小生意維生,日子倒也過的不錯。
可近幾年,先是丈夫生病去世,她自己也接連生病,手中積蓄花費一空之後,已淪落得隻能靠幫人做些針線活勉強捱日子等死了,實在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會被人請來過上這樣衣食無憂的當家主母式生活的一天。
被接到這宅子裏住了快兩個月,蕭鄭氏漸漸適應了這裏的生活,雖然因為生活艱辛而迅速老去的容顏不能再回複,但是從前做主人的派頭卻又養了回來。原本整個宅子裏的下人都圍著自己轉,現在突然要多這麼一位小姐,她心裏就有些不痛快了。她自己這輩子一直沒有孩子,也不稀罕突然從天而降這麼個女兒!
在這個子嗣香火大過天的時代,蕭鄭氏當初能在一無所出的情況下還獨占夫君,就證明她不止漂亮,還有些聰明頭腦。她早就覺得其中有古怪,接她來這裏的人當時自稱曾受過她死去丈夫的恩惠,因此才把自己送來這裏,供她好吃好喝的住著,這倒是不稀奇,可為什麼一定要送這個所謂的女兒來和她同住呢?
而且對方為了這個女兒下的心思,她可是清清楚楚的。她畢竟在這個宅子住了兩個月,那些送進西跨院的胭脂水粉、衣衫首飾、書籍樂器、古玩字畫、文房四寶……樁樁件件都沒有避開過她的耳目。相比之下,她的待遇簡直可以用寒酸兩字來形容了。
要是那人是為了報答她的亡夫,對這不知打哪兒來的野丫頭怎麼比對自己這未亡人還好?莫非這女兒是丈夫在外麵留下的風流帳?
蕭鄭氏再怎麼聰明,也想不到李恪的計劃,反而越想越偏。隻不過她也明白,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既然自己現在吃人手短,那就不妨先將這個野丫頭認下,再做打算。反正現在的家長是她!
於是,當莫遲在瑤華的帶領下趕到正堂拜見蕭老夫人的時候,迎接她的,就是一張堪比學校教務主任般的冰山冷麵。蕭鄭氏自認“正房主母”,當然不會對莫遲這個“野種”有什麼好態度。
莫遲走到蕭鄭氏麵前,盈盈下拜,卻不說話。原本莫遲自幼喪母,對母親總抱有一種渴望期待的心情。聽李恪說過他的計劃後,心裏也曾隱約希望能由此多一位疼愛自己的長輩讓她可以承歡膝下,可看了這位蕭老夫人的表情就知道,她對自己怕是不怎麼歡迎。她麵色沉靜,心裏卻有些失望,隻暗自揣測她不滿的理由是不是和楊伯相仿。
蕭鄭氏見了莫遲,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看這模樣就是個狐媚子,自己恐怕猜對了。
“怎麼這麼晚?”
蕭鄭氏冰冷的聲音聽得瑤華心頭一顫,她怯怯的看向莫遲,生怕是因為自己動作太慢連累小姐,更怕小姐挨了罵,由此恨上自己。
莫遲根本想不到身後瑤華的複雜心思,坦然謝罪道:“女兒因身體不適,這才來遲了,還請不要見怪。”
她謹慎的沒有直接稱蕭鄭氏為母。以這位老夫人的態度,很難保證自己直接喊出個媽來之後她會不會當場給自己沒臉。
而蕭鄭氏見沒能一上來就用下馬威嚇到莫遲,也隻好不耐煩的匆匆屏退所有下人,就連惴惴不安的瑤華也趕出去以後,才在早就準備好的紙筆上寫道:“你叫什麼?”
說來也別怪蕭鄭氏憋屈,天底下哪有不知道女兒名字的媽呢?
“蕭莫遲。”莫遲知道這詭異的對答不能讓旁人聽到,因此配合的在紙上用娟秀的小楷寫下自己的全名,字跡清秀漂亮,遠在蕭鄭氏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