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遲被擋在這男人身後,感受到的震撼還不明顯,但在蕭鄭氏眼中,就是一個人影如鬼魅般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然後自己扔出去的盞兒也被他一把接住——這麼快的速度,這麼敏捷的動作,這、這還是人麼?
“你……你……”蕭鄭氏如同被拎出水麵的魚一般嘴巴一張一合半天,才擠出半句話來:“你這是……”
“老夫人,請您自重身份。”大約是看到了蕭鄭氏受驚過度的表情,男人的聲音不再如剛剛那般咄咄逼人,但仍透著一股寒意。“你們,也要多勸著老夫人一點,就算老夫人和小姐母女之間有什麼誤會,也不要鬧得太過分了。”
被這樣下了麵子,蕭鄭氏臉色更是格外難看,但在這男人的氣勢之下,實在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瑤華和緋紅諾諾的應了之後,男人這才轉過身來,朝莫遲拱手行禮道:“見過小姐。”
“小姐,這是許管家……”瑤華看出莫遲一臉困惑,急忙在一旁介紹。
“許管家,勞煩費心了。”莫遲頷首算是回禮,但雙眼仍注視著這位膽敢和蕭老夫人叫板的管家。
這絕對是個叫人一見難忘的男人,約莫三四十歲,過分慘白的臉色,襯得眉毛和雙眼格外的黑,鼻梁高挺,薄薄的雙唇緊緊抿著。大約因為周身籠罩著一種強烈的壓迫感,使這個不美也算不上帥氣的男子身上有著一種特殊的魅力。但是對莫遲而言,比起他這副相貌和魅力,她更在意的,是這男人的聲音。
——她聽過這個聲音。
最初在一片混亂時,她還沒想起來,等許管家放緩了語氣,她便聽出來了,這個聲音,就是那天在窗外向李恪稟報權萬紀一幹人動向的聲音。
李恪說過管家是他的人,但莫遲卻沒想到原來是這一位。能陪著李恪去慧文苑,又在這裏做管家,想必這人和楊乘一樣,也是李恪的心腹之一了。
“咳咳。”對於莫遲那帶有恍然大悟意味的注視,許管家那慘白的臉上竟然閃過一絲紅暈,他輕咳了一聲,轉身朝蕭鄭氏交代了一句。“既然夫人沒有別的事,小人先送小姐回房去了,緋紅,你好好伺候老夫人,不要再弄掉了什麼杯啊碗啊的。”
“是。”
“瑤華,你去給小姐準備熱水沐浴。”
“是。”
“小姐,那小人先送你回去……”許管家看似平淡的神情下,顯然是一副有話要對你說的樣子,於是莫遲點點頭,跟著他離開,隻剩蕭鄭氏在身後氣個仰倒。
兩人一前一後,一直走到西廂房前,許管家這才再次行禮。不過這次,他是單膝跪倒在地的:“小人許風,見過莫遲小姐。”
“快快請起,我當不起……”莫遲沒想到他會突然行此大禮,尷尬的不知該不該伸手去扶,畢竟對方和瑤華不同,是個大男人,自己身份尷尬,實在不宜和對方拉拉扯扯。
許風固執的低著頭請罪道:“小人來遲,險些害小姐受傷,實在有負主人所托。”
“沒有,你來的正是時候。”聽他提起李恪,莫遲不禁歎了口氣。“我也沒有受傷,你不必如此。”
兩人僵持了兩個來回,許風這才站起身來,略退開一步,和莫遲保持著一定距離,滿麵慚愧的垂著頭道:“小人奉主人命令,留守在此照顧小姐,適當的時候送小姐進府。沒想到才離開一陣,就出了這種事。兀那女人,當真可惡!若主人知道她如此惡行,定然不會饒了她。”
“也算不了什麼。”看到許風一臉憤憤,莫遲出言安撫,人卻有些心不在焉。
這些日子李恪果然如他所言沒有出現,莫遲雖然自從那天打定主意之後,每日一心隻研習繡技,但不時仍會想到他,再從他想到那些“她”,心裏總是有些悵惘,不知今後該如何自處。如今聽許風提起李恪,一時間竟有些失神。
許風見她神色,不知內情,歎道:“小姐不可太過好心,以至失了防備。那蕭鄭氏,可不是個和善之人。”
“哦?”再一次被當做軟柿子的莫遲也不辯白,反而對蕭老夫人的事情產生了濃厚興趣。今天的事情,就是因為莫遲不了解蕭家情況,才誤入陷阱無法脫身,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可以問話的人,自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許風自然將蕭鄭氏當初獨霸專寵以至於害得如今蕭家無後的往事一一道來,聽的莫遲咋舌不已。沒想到那位在她看來隻會絮絮叨叨的老太太,也有這種本事。
不過若以自己這個現代人的眼光看,那也是因為自己的便宜父親,蕭鄭氏的丈夫蕭朗,那個寧可不要子嗣也要寵著妻子護著妻子的男人,是真的對妻子情根深種吧!另一方麵,蕭鄭氏不惜背上專寵好妒害得丈夫絕嗣的惡名,也應是因為對丈夫一往情深。這要是放在現代,這對夫妻簡直就是模範,可放在當下,就有些世所不容了。
想不到唐朝還有這樣的“一夫一妻製先驅”,反觀自己這個現代人,還沒有勇氣在這時代堅持自己的原則呢!一想到這點,莫遲對自己這便宜父母倒生出了幾分親近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