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遲本來期待著許風之後會給她帶來更多可資利用的訊息,可結果卻令她有些失望。許風神神秘秘的,送來的情報倒是有不少,但卻沒有什麼特別高的價值。
蕭老夫人的亡夫蕭朗,是隋開皇六年生人,貞觀八年冬天因風症突然去世。莫遲以公元紀年推算了一下,他死的時候還不滿五十歲,在這個時代雖算不上英年早逝,可也並不長壽。論輩分,他該算是蕭瑀的族侄,因膝下始終無子受族人非議,就帶著妻子鄭氏趁著隋末混戰時期和家族斷了聯係,之後就靠經商為生,最後定居安州。
在這個時代,這位蕭朗可算得上是離經叛道的極致了。蕭家不管怎麼說也是南梁的皇族,身份尊貴,商業則被人視為賤業,排在士農工商四者最末。如今為了自由,這蕭朗居然甘心從士自降身份為商,這份勇氣確是讓人感歎。
而蕭家因為蕭瑀的關係,整個家族的重心在大唐建國之後,就從原本的江左轉移到了長安一帶,雙方多年不曾來往。這也成為李恪選中蕭朗夫妻假造身份的原因之一。
蕭鄭氏受到丈夫突然去世的打擊後,身體迅速衰弱,隻靠著積蓄支撐著,到今年春天時已經山窮水盡,如果不是許風及時找到她,那這個冬天她怕是熬不過去。
許風就是在那時候突然出現,打著要報答失散多年的恩人這一旗號,把蕭鄭氏接到這處宅院來照顧的。他假稱自己生意困頓時蕭朗曾義贈百金助他東山再起,如今事業有成,自當報答。蕭鄭氏起初還有些半信半疑,但見許風言辭懇切,終於隨他到這裏安頓了下來。
說起這事時許風仍有些憤憤,顯然還在為蕭鄭氏的態度不滿。因為昨天的事件,許風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唯恐蕭鄭氏再尋釁滋事。他早已打定主意,每當莫遲和蕭鄭氏相處時,就出現在兩人麵前,叫蕭鄭氏完全沒有發作的機會,隻能生生的把這口氣憋了回去。
莫遲不知許風的盤算,對蕭鄭氏的難纏反而不放在心上。而且比起靠許風給自己撐腰這種治標不治本的解決辦法,她覺得還是靠自己解開蕭鄭氏的心結,和這位老夫人從根本上改善關係更為重要。
“母親大人。”抱著這樣的心思,莫遲翌日一早,依舊準時出現在了蕭鄭氏麵前。
這可讓蕭鄭氏小小的吃了一驚。她本以為有了許管家作為倚仗,這個一臉狐媚相的丫頭肯定會露出狐狸尾巴來爬到自己頭上,不會再這樣伏低做小的賣乖了。沒想到對方的態度,跟之前相比完全沒有任何改變,甚至還顯得更加熱情似的。“嗯……”
麵對這樣的莫遲,蕭鄭氏反倒不好再做什麼多餘的表現,隻淡淡的應了一聲,心裏提起十二萬分警惕,想看對方究竟是何打算。
“女兒年幼無知,許多事情還需要母親大人多加指點。不知今天可否在針線上指點女兒一二?”莫遲開口便是請教,而且又是請教針線,隻說自己年幼無知,一句話就輕巧的把昨天的事情帶了過去。
看著莫遲若無其事,一臉誠懇請教的樣子,又看看虎視眈眈站在一邊的許管家,蕭鄭氏在心中暗歎了口氣,神色略略緩和:“你剛學這繡法不久,倒也不急……”
說著,倒是認真給莫遲講解起針法來。莫遲雖曾看她示範過,又哪有這樣理解得詳細?一時間教的人認真,學的人也是學的津津有味,之前的尷尬氣氛倒是散了八成。
如此無風無波的幾天下來,許風終究還有別的事情要做,總不可能天天在內庭之中旁觀繡花課,倒也不是次次都到一旁為莫遲“掠陣”了。
他也看出來了,這個蕭鄭氏最近對莫遲的態度雖不算特別親熱,倒也不像過去那般赤裸裸的針對了。究其原因,還是因為這些日子裏莫遲對蕭鄭氏不僅禮節周到,還常常若有似無的,當著許風的麵大誇母親大人如何和善、如何關心照料自己,“細心指教自己刺繡”、“吃飯時多給自己布了一次菜”、“為給她補身子還留了一碗湯”……
這類根本有些牽強的稱讚雖然算不上多麼高明的馬屁,但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舉拳難打笑臉人的話是有道理的。對方都這樣讓步示好了,蕭鄭氏又怎麼好意思做的太過分呢?就是表麵功夫,也要做一做嘛!
莫遲一如既往的殷勤態度,看在其他人眼中,那就是值得稱道的孝行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之前是蕭老夫人故意為難小姐,小姐還不是照樣對老夫人尊敬有加?
這些議論蕭鄭氏也早有預料,她雖然對這種說法格外不快,但終究也沒有辦法。之前被積壓的怒火一時間衝昏頭腦摔了盞兒,已經是失策了,自那日發泄出來之後又冷靜了這幾日,心情平和下來,頭腦也恢複了正常水準,為了為難莫遲搞得自己一身狼狽的事情是萬萬不會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