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邊的人們紛紛驚歎製燈能匠的巧奪天工,看了半晌,便也漸漸散去了。初霽也收了法術,與笙簫並肩坐在亭子中,看著漸漸少去的人,心中難免起了曲終人散的惆悵與悲涼,卻又怕對方感傷,強作著笑,淨挑些有趣的事兒來說。
說到第一次見初霽竟以為他是水鬼,說到為那一句“就圖你怎麼了”輾轉反側無眠,說到初見笙簫時的心跳如麻,說到明明醒著卻裝睡偷偷看笙簫為自己準備早飯忙裏忙外……哪知越說心下越發悲涼,最後竟相對無言,夜間的風仿佛也冷涼了起來,吹的人入了骨子的冷澈。
忽然水聲大作,隻見千朵萬朵金色的蓮花紛紛從水中鑽出,揚著清麗的臉龐,微風過處,婷婷嫋嫋,仿佛清風中都融合著蓮花的清香。破出水麵的金色蓮燈忽的仿若脫了束縛般,隨水逐波,飄飄渺渺而去。
尚未散去的人群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驚呆,紛紛停下了離去的腳步。滿湖金蓮,令人仿佛置身仙界銀河之中,四周肅靜,唯聽淙淙流水宛若天籟。一瞬間,時間仿佛為這金色的蓮花而靜止。
時間若真能靜止,在這一刻,多好。
“許個心願吧。”初霽不知什麼時候從水裏撈了朵蓮燈回來,遞給笙簫。
“蓮花花死根不死,來年又發生,正如人死魂不滅,不斷輪回中。”笙簫輕輕擁了初霽入懷,再不顧旁人異樣的眼光。“來生,不管我轉世為何,都必然能找到你。”
初霽心中猛然一痛,緊緊埋在笙簫懷中,喃喃道:“不會的,我不信你我緣分竟如此之淺,不信你我之情逆不了這區區天意!”
彼此的體溫竟暖不了即將別離的絕望。
整理整理了心情,笙簫輕輕垂首,像哄小孩子般更像是安慰自己般道:“春宵苦短,我們怎麼還能浪費時間在這裏感傷呢?回去吧,嗯?”
初霽溫順的點點頭,乖乖的牽了笙簫的手,夜風吹得手涼涼的,抬首冷不丁對上笙簫的眸子,沉黑的宛如無星的夜空,卻更像一潭無波的死水,望不見感情,更找不到聚焦。
“笙簫,你……”初霽失口驚叫,手掌不由在笙簫眼前晃了晃。
笙簫抓住初霽的手,緊緊的握在手心,淡淡笑了笑,“沒事兒,隻是看不大清楚了而已。”說罷又怕初霽不放心,又道,“我知道你始終在我身邊就好。”
初霽皺緊了眉頭,眼裏滿是心疼,眼前濕氣氤氳。“早上的時候就看不清了是不是?為什麼不告訴我?”早該想到的,流失的真氣會讓笙簫身體的各個感官能力逐漸衰退,現已與年逾古稀的老人無異。
笙簫用手摸索著初霽的臉,撫了撫他皺著的眉頭,“別皺眉,隻有你開心,我才會開心。”
初霽把手指一根一根□□笙簫的指縫,十指相扣,揚了揚頭,展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嗯,我帶你回家。”
說著宛若牽著孩子般,小心翼翼地護著笙簫慢慢走著,滿街絢爛的花燈投射出兩人並肩拉長的身影,這一刻,抵過地久天長。
“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
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道。
還顧望舊鄉,長路漫浩浩。
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飄飄渺渺絲絲縷縷的歌聲入耳,遠處不知哪位女子在撫琴高歌,聲音曼妙卻深入骨髓的孤寂,一聲一聲仿佛低泣般,細細訴說著對遠方情人的思念。清冷的歌聲與這盛世繁華的絢爛格格不入,“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