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人看自己的這番對話吸引了別人的注意,得意洋洋地說:“胡州他們幾個都是學校廣播站的播音員,他們大清早要到廣播室放廣播的呢,住在宿舍裏,有時候大清早宿舍大門都還沒有開呢!”他們劈劈啪啪像放鞭炮一樣。青青等他們停下來,立即追問:“那麼他們住在哪裏呢?”可是話一出口,她就立即後悔了,她害怕這兩個男生會拒絕回答,最糟糕的是,他們可能還會懷疑她刨根問底的動機。不過,事實證明,她的擔心是多餘的。其中的一個男生馬上爽快地說:“就在高中教學樓東麵樓梯一樓出口那個小房間裏。”怕青青不明白,他們還拿著筆在桌子上比劃了幾下。青青裝著不感興趣,不敢再追問什麼,她其實對這些回答已經很滿意了。
從此以後,回宿舍的時候,本來從西麵下去要近很多,但是青青總是故意繞道東樓梯。
有時候,青青和一大群女孩子一起下來,大家嘰嘰喳喳。青青一路微笑著,傾聽,看那些女孩子那樣沒心沒肺地打打鬧鬧。走到鍾武遠屋子跟前,青青很合適宜地插科打諢,有時候也會提高聲音。但是青青絕不肆意大笑。青青多麼渴望屋子裏的鍾武遠能聽到她的聲音,發出會心的微笑。青青多麼希望鍾武遠能聽到她卓有見地的議論,能夠從心底欽佩她。
有時候,青青一個人走下來。昏暗的樓梯間不再讓青青覺得害怕。她相信,鍾武遠一定在那屋子裏。隻要想到這一點,青青就有了無限量的勇氣。她急切地轉過最後一段樓梯,一束黃色的光從門下透出,青青覺得溫暖無比。
有時候,青青判定上下無人,她站定在黑夜裏,豎起耳朵,聆聽屋裏的動靜。她什麼聲音也聽不到。青青愉悅地想,鍾武遠一定在安安靜靜地看書吧。多好啊!青青感歎。青青似乎看到鍾武遠托著腮幫,蹙眉深思的樣子。她輕輕地挪動腳步,生怕打擾了他。
有時候,她聽到裏麵有音樂的聲音,還有人跟著附和,那麼動情,那麼悅耳,青青在好幾個聲音裏分辨出了鍾武遠的聲音,不覺嘴角流露出微笑,也在心裏跟著哼唱。
痛苦著你的痛苦,歡喜著你的歡喜,青青是不知道這樣的話的,但是此刻,她確實歡喜異常。
這時候,有其他同學從樓上下來,青青像個賊人光天化日之下行竊被人抓個現行一般,驚慌失措,偷偷溜之大吉。
每天下晚自習的時候,成了青青一天之中最愉悅的時候。
一段時間過去,青青已經對這屋子相當熟悉。但是這屋子的主人到底在幹什麼,永遠隻是讓青青費心猜測。青青不想讓鍾武遠知道她的這份殷切的關注,但對於這個一個人的遊戲似乎又心有不甘。
有一次,青青又從鍾武遠門口經過。
青青站定,側耳傾聽,聽到屋子裏,隻有一個人在唱歌,那就是鍾武遠。青青想輕輕地從鍾武遠的門口走過,無聲無息,猶如蝴蝶靈巧地飛過花叢。但它似乎又無限眷戀這大好春色和撩人花香,頻頻回頭。青青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她在樓梯間重重踩了幾下,覺得這聲音足夠大,大到讓屋裏唱歌的人可以聽到為止。青青發現屋裏的聲音戛然而止,她飛快地衝下樓梯,心撲通撲通地跳動。她以為鍾武遠會隨手開門,她緊張兮兮地躲在樓下牆角裏,等待那閃門緩緩開啟。
但是,遺憾的是,鍾武遠根本就不開門查看。
青青不死心,帶著惡作劇未遂的失落回到宿舍。
終於有一天,青青不滿意了,她四顧無人,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咚咚”敲了幾下鍾武遠屋子的門,然後像做賊一樣的逃掉。
一束耀眼的光從屋子裏射出,鍾武遠終於從屋子裏走出,他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回頭對屋裏的同伴說:“奇怪,沒有人,你們聽到敲門聲沒有?難道我聽錯了?”
青青躲在黑暗裏,大氣不敢出,直到周圍複又黑暗,她歡快地唱著歌,回到宿舍。夜風習習,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大約也不過如此。
多年以後,青青故地重遊,站在那段樓梯口,嗟歎不已,想起自己當年那輕又輕不得,重又重不得的腳步,不禁感概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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