贅女董伶(上)(1 / 2)

這廂傅青正躊躇是不是要上去,卻聞一道女聲從天而降,想也沒想轉身便要走。不料才邁開兩步,方才為他指路的執事抄了手立在樓梯口,朝樓上的女子道:“他想買盒琥珀膏,方才與我們說了,可這會兒賬房還沐浴呢,我們不敢動,就讓他上去尋姑娘。”

但聽得樓上女子輕哼一聲,質問道:“賬房不在就不會教他等?你們當姑娘在這裏設地攤賣零貨呢?跟著飛宇爺的時候也這麼沒眼色來著?”

受了這幾句喝斥,那執事確也沒理反駁,於是咕噥兩聲,又抄著手轉回去。

見到如此陣仗,傅青舉步欲走——聽樓上女子那言語架勢,活脫脫又一個笛子,他是無論如何消受不起,還是趁早離遠些的好。方踏出兩步,隻聽樓上女子一聲招呼,道:“你上來吧,免得教人說姓白的人人一雙富貴眼睛,不待見散客。”

傅青連頭也不回,直道“不必了不必了”。

卻不想樓上女子這一下便怒了起來,嚷道:“你是哪家的爺?居然就撂個後背跟人說話,見不得人不成?”

這一回傅青心知理虧,轉了身朝樓上那位一陣致歉,隻求別再惹出更大的事情來。

那女子在樓上也隻看著他連連鞠躬點頭。起先僅是抿嘴笑著看,過了好半晌,才微一偏頭將傅青的顏麵長相瞧個清楚,一時驚叫道:“怎麼是你?”

聽聞這句,傅青隻當自己是遇見了舊識,便抬頭去看。隻見一位約莫雙十年華的女兒家倚在二樓圍欄上,仿似剛剛出浴,一頭青絲夾著水氣伏貼於肩頸,身著極短的濡衣濡褲,披著一件明藍繡孔雀的軟綢中衣,下頭露出一雙雪白的大腿。樣貌十分陌生,絕非傅青舊識。

見她竟是這副打扮,傅青麵上一紅,低了頭,問道:“您認得我?”

那女子一笑,隻說:“既然是你就快些上來,姑娘這會兒也該洗好了,有什麼話隻跟姑娘說,我先去替你看看。若是你敢跑了,看我不挨房挨屋地找你出來!”說到後來,竟然成了威脅。

她拿定了傅青是不敢跑的,言畢,一轉身便回了套間裏。

如此一來傅青竟是想要不再求那琥珀膏都不成了,於是略苦著臉拾級而上。

現下他根本沒得後悔——那女子分明本來是不認得他的,若是方才他硬著頭皮甩手走了大抵也不會有後頭這般多的麻煩。如今倒好,教人拿“不挨房挨屋地找”給威脅住了,這會兒商棧又封門,那女子自然有的是閑工夫來找他,他若跑了說不定還要鬧出多大的事端來。笛子的苦頭他自然不想再嚐一回,如今隻求這一位家裏的“姑娘”是個省事的,不要再弄出什麼收拾不得的局麵來。

到了套間門口,那女子已在等著,一見他便伸手拉了進去,直到主房才停下,又聽那女子恭敬道:“姑娘,我把人帶進來了。”

隔著玉石雕花的屏風,聽得主房中那位姑娘應了一句,接著一陣軟綿綿的腳步聲響,便見一道極嫋娜的身影自屏風後繞了出來。

同是方出浴的模樣,這一位卻端莊許多:濕發在肩側輕綰成髻,一襲素白的蠶絲長袍直裹至腳踝,手裏執著一方巾帕隻為擦拭發髻下滲出的水珠。

見她出來,傅青一躬身,“白姑娘。”

他雖不認得,但總知道眼前這人是白家在這商棧裏說話最有分量的一位,大抵是白家當家人的姐妹——忽而有一瞬,他驀地想起白飛宇與他說過“我家姐姐來了,見你生得這個樣子,肯定要不擇手段找人把你圈回家”等語,不覺脊背一陣惡寒,越發覺得自己是進了龍潭虎穴一般。

話音未落,卻聽有人與他耳邊叫道:“我們姑娘姓董不姓白!”

尚來不及錯愕,又聽那董姓女子緩聲道:“姓董姓白又有什麼關係,這家裏又沒個人叫董飛宇。”如此說完,再轉向傅青,“我是煦寧白家贅女,董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