棧外亡魂(下)(1 / 1)

董伶方走,襲岩便急急忙忙衝上樓去,一路進了蕭羽寒的寢房,將他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細細查看個遍,確定他連一根頭發絲都不曾被人動過才終於放了心,直挺挺在蕭羽寒麵前跪下,為自己的唐突冒犯請罪。

蕭羽寒坐在床邊椅上,看著他終於鬆了口氣跪下請罪,才微皺眉頭,道:“你這又是做什麼。”

襲岩並不抬頭,直接回道:“公子受驚了,請公子先罰我,稍後我去綁了傅青來聽憑公子發落。”說這話時麵容極為緊繃,仿似將要赴死一般。

蕭羽寒不解。

“我既能自保,罰你們做什麼?”

襲岩抬頭,“若非公子隨機應變,安然脫身,我等恐怕難逃一死。”

蕭羽寒一愣,旋即一歎:“棲春雖然霸道,但也並非不明事理,即使今日我與董伶如何,她也不會遷怒你們,最多將這筆帳記在白家頭上。更何況,我總不至於眼看著衍州煦寧兩府因為這點小事就起爭端,你又何必擔心這個。”

他如此說,襲岩不由語塞起來,連連點頭稱“是”,忽而又皺眉,道:“但是傅青……”

若非傅青昨夜自作主張跑去討藥,董伶也不至於借了這個口直接找上門來,教他們拒無可拒。這廂好不容易才虎口脫險,傅青卻仍然不知自己有錯的模樣,襲岩焉能不火。

蕭羽寒卻搖手,“不知者無過。”轉而又問:“他人呢?”

這會兒襲岩才想起他隻顧著自己先進來探看蕭羽寒狀況,竟然將傅青丟在了外頭,一時擔心起他是否會跑了,但又想到商棧仍舊封著門,於是長身而起,道:“我去找他。”

話音未落,就見傅青自門外晃了進來,口中稱“不必了”。

他原本在外麵樓下,見襲岩衝上來便也準備跟上來,哪知腳還沒邁動,本應跟著董伶走了的邱亦爽卻一把拉了他衣袖,道是“我們與姑娘兩回事,姑娘死心了我卻不會的,白日我忙,今晚你來找我”,聽得傅青又氣又急一徑搖頭。見他搖頭,那女子又改口道“那麼我來找你,不過睡不多久就要回姑娘那邊去”。看她竟越說越離譜,傅青心下一怒,徑自甩了她的手,氣衝衝道:“我們等雨停開了門就走了,以後再沒得見!”

本以為這麼一句就能甩開她,再無瓜葛,或是這女人動怒將他綁去治罪都無妨。哪知道她當真就這麼放了手,卻不離開,隻是立在那裏抬眼望他。那模樣反倒像是傅青讓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泫然欲泣。

如此一來傅青欲走也邁不動步子了。僵立許久,才聽邱亦爽悶聲道:“你們走的時候與我說一聲,我出來送你。”

傅青微愣片刻,一句“不必了”在唇邊轉了不知多少個來回,最終還是沒能出口,隻道:“知道了。”

於是兩人各自離開,傅青才進套間門便聽見蕭羽寒問一句“他人呢”,再聽襲岩那般作答,便想到他們正說自己,應了一聲就進門來。

襲岩扭頭瞪他,蕭羽寒卻一笑,“受驚了罷?”

傅青搖頭,隻是皺眉。說是受驚倒不如說是他開了眼界,從前他可不敢想世間還能有如此女子,總覺得西葉城內外的士族已然夠可怕了,如今才知道一山更有一山高,即便今後看見徑直從大街上掠男人回家填床的大抵也不會再覺得稀奇了。

蕭羽寒又道:“你沒去過煦寧,不知道也不奇怪。煦寧女子當街求huan是常事,董伶已算是極收斂的了。”

這一句又將傅青震得目瞪口呆,險些在心內打定主意這輩子絕不涉足煦寧府。

如此,有一搭沒一搭聊了起來,襲岩也不好再提給傅青問罪之事,於是打點了兩個人下去守著,看馬鞍修整好了沒有、商棧何時開門,若是都打點齊備便可以接著上路。

不多時,兩人上來回報“鞍轡已經弄好,門卻還沒開”,說是外麵烏雲還未散,不敢隨意開門。

既然還不能走,襲岩勸蕭羽寒再小睡片刻,從人們尚未退出去便聽由商棧大堂傳來一陣騷動。

即刻有人下去查探,再上來時神色驚惶,顫著聲音斷斷續續才將話說清楚。

原來是有人砸商棧大門,開門後進來的竟是一個男人抱著一具屍身,是方遭雷擊死的。現下商棧的門倒是開了,但大堂內一團混亂,還有人說這兩人身後必然跟著官兵。

旁的一切都還好,可是聽見“官兵”二字,蕭羽寒隱隱變了臉色——官兵不同於其他,許多城官都是曾經入都府曄帝城麵見母帝的,認得他的人並不少,若一碰麵,他的行蹤說不定便要暴露了,必然平白多出許多麻煩。

思及此,便喚襲岩準備啟程,以避開官兵。

正在此時,一道女聲自坐廳傳來,道是:“姑娘教你們千萬別動,也別出去管這檔子閑事。那兩個說不定是由都府要逃到衍州府去的,惹上必然一身腥。你們還是老實等著,待姑娘把該打發的都打發走了,你們再走也不遲。”

聲落人影現,仍舊是邱亦爽一臉的明媚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