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見宋修媛哭得泣不成聲:“……媽媽又不肯見我,又不教我,叫我可該如何是好?可憐我孤苦伶仃,在這家裏頭活得一根草兒似的,隻求著姑母能拉我一把,好叫我日後也有個指望。誰知姑母又不肯伸手,這不是定要絕我之命嗎?”
傅敏勸道:“娘娘說的這是什麼話?您是六王爺的嫡妻,是皇上跟先皇後親選出來的臨江王妃,又是出了名兒的賢惠,京裏上上下下,誰不誇讚?就說府裏的那些底下主子,元夫人出身不祥,往後是斷無指望的了,虞夫人門第不高,掰著指頭兒算算,哪個能奪了您的地位?王爺待您又是敬重萬分,您這樣說,傳到王爺耳朵裏,豈不是寒了他待您的一片心意?”
宋修媛想起李照待自己的“一片心意”,不覺咬緊了一口糯米細牙,淒然搖頭:“……沒個孩兒傍身,終究什麼都是虛的……”
傅敏歎了一聲,又說:“這一時半刻的,也不能急。別說娘娘如今還年輕,不愁不生養,就是真個沒消息,您是主母,想要把哪個孩子養在跟前抬舉,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宋修媛隻是搖頭:“不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如何能貼熱了?隻怕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回頭來咬我一口,我可該怎麼辦?”
傅敏默然不語,良久,才說:“要是這樣,奴婢回頭去告訴舅太太,請她物色幾個絕色的女孩兒,放在娘娘屋裏,可好?”
屋裏就半天沒有動靜。蟬奴凍得腳冰涼,站得腰酸,又不敢動彈。正急得心慌慌,就聽見宋修媛輕輕說:“再尋好的,哪裏比得過眼前這個?”
傅敏立刻說:“四姑娘是個好的,隻是謝家的規矩娘娘也知道,哪裏有女孩兒能給人當妾的呢?三太太是您嫡親姑母,她可也就您這一位親侄女兒,那四姑娘不過是一個庶出丫頭,就是隔著幾條街,也越不過您去。您也知道,三太太素來是最疼您的,隻要娘娘好了,就是問她討龍肝鳳膽,她就是沒地兒去尋,也舍不得不給。要真是個寶貝,太太捂著摁著,也給您送過來了。隻是偏又是個大活人,上上下下多少雙眼睛看著,要拿她的錯兒,您讓她怎麼辦?”
蟬奴兩耳嗡的一下,霎那間幾乎不曾魂飛魄散。自打來了臨江王府之後,風裏言風裏語的,她也隱約猜到了宋修媛打的主意。隻是想歸想,真是親耳聽見了,還是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裏暗暗將宋修媛顛來倒去,罵了個臭死,連對她的一絲絲的憐憫之情,此刻也煙消雲散了,肚裏直罵:“活該她叫人打了!”
那邊又靜默了片刻,宋修媛輕聲說:“媽媽你騙我呢。謝家是什麼樣子,我能不知道?一個不曾入籍的庶出女兒,有什麼要緊?你可別告訴我說,姑老爺已經趕著替她上了族譜。”
蟬奴一顆心咚咚亂跳,又是期盼,又是擔憂。她也知道依著謝家的規矩,此事隻怕不太可能。隻是心裏好歹還有一絲指望,要是能寫進了族譜,宋修媛再想拿捏自己,怕是就不那麼容易了。
她微微挪了一步,把耳朵貼在了門邊,屏息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