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額吉想讓薩滿婆婆隨我一起去。”
“你們夏那日家族可真卑劣。”麗巴她用最惡毒的語句罵我。得知我還要帶美麗的侍女阿蘭一起去,又足足辱罵了我與我的家人一整天,吹散了所有的不舍與眷戀。
薩滿婆婆是麗巴的親奶奶。
她年事已高,隨我入京,再無返程之日。
阿布為我送別,載歌載舞大宴三天,啃出的牛羊骨堆在碉樓下像小山那麼高,喂給烏鴉與禿鷹。
在一個細雨綿綿的春日,額吉拉著我的手對我說,在京城在記得,打人不打臉,打狗看主人,瘦死的駱駝比馬強。
我裹著灰熊皮,縮著腦,默默地點頭。
心裏想著,我沒事打狗幹嗎?
最後我被額吉那如霧水般的柔情雙眸瞪了眼。望著薄霧中聳立的碉樓,它那麼蒼老,那麼肅穆,又那麼令人留戀。
我離開了家園。
馬車晃晃悠悠,蕩到京城時,已是一二個月後了。灰熊皮子被我踮在了腳下踩,鑲滿珠寶匕鞘被我無聊地更是摳下了一顆紅寶石。
京城的繁華,令我大開眼界,以至於忘記了臀部疼痛難忍的痔瘡,翹著臀眼巴巴的望著窗外。阿蘭拉下車簾,不讓我像個猴樣丟人現眼。
她本是我們部落的貴族之女,打出生起就因美麗的外貌令人覬覦,後來因家族落敗,她父母擔憂她驚人的外貌會引來橫禍,早早把她送入城樓來照顧我們一家,也算有地方庇佑了。
是我額吉收留她調教她。她生猛潑辣又果決的性子很對我額吉的胃口,她順勢成了我額吉的心腹。
我本以為她遲早會成了我的小娘或者是我某位嫂嫂,畢竟這是她家人對她的期許。
可後來,她被我額吉派到我房中替我掩人耳目,順便管束我。
美麗的阿蘭即我的矛也是我的盾,更是我的阿姐。
她不放心讓我孤身來京城,告了我阿布,懇求同行照顧我。我阿布什麼都強,就是見不得美麗女人的眼淚,她一求,我那被罵成狐狸精轉世的額吉在旁一抹淚,這事就成了。
我額吉也什麼都好,就是糊塗,又爭強好勝。我阿布身邊別的女人有的,她都要。也不管自身實力允不允許。
別的女人肚子爭氣能生兒子。
她除了我,肚子再沒爭氣過。她就一直拿我充當兒子養。
虧得她是江南女子,生的孩子比別人的秀氣一點、嬌弱一點、矮小一點、窩囊一點,也不足為奇。
也不知道我是怎麼長大的,反正稀裏糊塗地活到了京城。
那天陽光熾熱。麵聖、賜漢名、賜宅院等一係列恩典下來,我汗流浹背,厚厚的裘衣如重鉛般壓在我的背上。
誰也沒有告訴我,才六月,京城居然就這般炎熱了。
我穿著一身隆重熊皮去麵聖,真是丟臉丟大了,文武百官一定以為我是茹毛飲血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
老皇帝還當著文武百官的麵,關懷我阿布的身體狀況,笑著述說我阿布當年的勇猛。他們曾攜手與共,一起擊退‘禿鷹’。
真是大大地滿足了我與他的虛榮心。
‘禿鷹’是我們草原上的另一隻強大的遊牧部落,他們不像我們‘黑戈’部落有覺悟,早早地就接受禮儀之邦的詔安,受天朝庇佑。
他們至今還認為我們‘黑戈’部落,是北疆的民族叛徒,真是一點覺悟都沒有。
當然我們也視他們為北疆叛徒。
龍椅上滿頭白發的漢帝,也無阿布口中的凶悍、強壯,運籌帷幄之間決勝千裏之外。他給我賜名叫周臨福,那時我的漢語很渣,對這名字感恩戴德,畢竟帶福字大多數都是好名字。以為這是漢帝對我的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