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夥計拖走了壯漢的屍體,沒有忘記去刨他的兜子,拿走了銀子和籌碼,掌櫃的瞪了他們一眼,他們不情願的交到掌櫃的手上,掌櫃的扔給了他們幾個籌碼。
“是不是得交給他們家人。”夏子末有些看不下去。
“在大呂街三號的無主財產都屬於大呂街三號,這是規矩。”掌櫃的臉色突然冷漠起來,“你倒好,欠債也不用還了,得了便宜還跟我賣這風涼話。”
夏子末否認自己是個潑皮無賴,十分誠懇的請掌櫃的代為把他的債還給他的家人,並且願意額外的付上一百兩的撫恤。
掌櫃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像看著傻瓜一樣的看著夏子末,伸出手來問他要銀子。
夏子末窘迫的翻了翻口袋,僅找出來兩個泛綠的銅板,頂著眾人的嘲笑,義正詞嚴的承諾三天後還清他所有的債加上給壯漢家屬的銀子。
“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善人的。”掌櫃的近一步拍了拍夏子末的肩,生怕別人不知道他那偽裝的憐憫道,“可惜了,他沒有娶妻生子,老頭子上個月剛死,所以——”
他丟給夏子末兩個剛從死人兜裏刨出來的籌碼,“送給你了,剛才不是很想要的嘛,不要有罪惡感。”
“所以,一條命值多少錢?一百兩嗎?”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問。
掌櫃的轉過頭,打量著站在十尺外穿著翠綠絲衣的沈薌,“你去問問他們命值多少錢?”他指了指沿街牆根處、樹幹下幾個躺著、蹲著、靠著的流浪漢,“我敢打賭,肯定不如你家裏吃的一隻雞貴,敢問姑娘是哪個府上的千金呀?”
沈薌並不回答他,看著不遠處的幾個流浪漢,躊躇著低著頭走到路對麵去了。
她並沒有走遠,隻是不知所謂的遊蕩著,
直到夏子末從旁邊掠過去的時候,她抬起頭來試圖打個招呼,欲言又止。再轉頭看看四周,直到夏子末走到前麵兩三丈遠,她緩緩的跟了上去,而且是亦步亦趨。走在前麵的夏子末由剛開始的奇怪,到後來漸漸有了驚悚的感覺。這讓他想起了去年的一個十歲的小男孩,在良莠巷用磚塊砸死了一個老太太,就為了搶她手上的兩個饅頭。
他情不自禁的拽緊了口袋裏的兩個銅板,突然一個轉身,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小姑娘,別跟著我了,想要錢嗎?我這裏有兩個銅板。”
“你不是三皇子嗎?怎麼會如此窮的叮當響?”沈薌的話代表一種無可辯駁的語氣,她以一個事實作為前提,然後對有悖於這一事實的現象提出質疑,看來他是一個冷靜和理智的人。
這個小姑娘怎麼會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他正要問的時候,她自己說出來了,我也是剛從後山的狩獵場回來。
夏子末放鬆下來,能被邀請去狩獵場的人,那都是鳳毛麟角,就連朝中很多三品大員想要參加都不可得,看來這丫頭是有些來頭。
“你這小姑娘天都黑了你不回家跟著我幹嘛?”
沈薌直接反問:“你和賭坊的人熟嗎?想打聽點事。”
夏子末站在路邊,順手摘了一根小樹枝在手上盤著,在一塊石頭上坐下,卻因為坐在一點尖處疼得跳起來,大概是天快黑了,實在沒看清,“熟不熟的你就別管了,有什麼你就問吧。”
“聽說京城裏有人頭貼這事?”
這可不像一個小姑娘說出來的話。把一個人的名字在綠林間傳出去,發懸賞帖要人頭的意思。
夏子末腦筋飛快的轉,走近兩步打量著她,人有些青澀,鄉氣過重,市氣不足。可是一看頭上的翡翠角梳,在大呂街上任一家銀器鋪隨時可以賣出百兩銀子,再加上能受太子之邀去後山狩獵,按理說數得出的這幾家,可是沒聽說過有哪家有這樣的丫頭。
“要說京城裏的這些道上的事,你還真是找對人了。不過你這小姑娘家的跟誰有仇啊?你是哪家府上的?”
沈薌不肯說,還質疑夏子末不專業,固然按照道上的規矩,發人頭貼的人常常都是會隱瞞身份的,接貼人不能去打探人家身份。
“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你不說拉倒。”夏子末從石頭上站起來,“難怪剛才你在賭坊門口問一條命多少錢,幸虧你碰到的是我,下次可不敢這麼問了。”
“那你說嘛,要多少銀子?一百兩?”
夏子末發現她好像特別在意銀子的數量,“那可不是嗎?一條人命呢,搞不好都得償命。”夏子末,故作玄虛道,“當然了,也得看人家命貴還是命賤。最低的也有八十兩的,貴的像去年有個王員外的,人家有報到四百兩的,就這樣接貼的最後還是把命折裏麵了,王員外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帖子再也沒有人接了”。
沈薌問,這個王員外是什麼來頭,是不是家裏麵有護院的。
“那可不,大概有三四十號人呢!”
“這可麻煩了。”沈薌自言自語的找塊石頭坐下來,“如果說是來頭比王員外還要大的呢?他可是我們鄉裏一霸,不知道多少百姓被他殘害,護院的大概百人都不止。”
“這麼大的來頭,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夏子末心裏一動,“你也別擔心,綠林這麼大,總會有藝高人膽大的人,就是貼金肯定要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