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裏崗是個墳崗,這裏屍骨如山,棄屍遍野,有的屍體上僅僅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土,烈鷹隻需輕輕琢兩下,便能叼出屍身腐肉來,蔓延的惡臭之氣三裏外清晰可聞。
此時已過了三更,微光下,遠遠的七八個人推著兩輛裝屍首的板車幾吖幾吖的往這裏來,他們臉上都蒙著麵紗,在一個淺坑前,將屍首往前一倒,又踹上幾腳,從坑邊上踹到裏麵去。再用鐵鍁裝模作樣的挖了點泥土敷在上麵,嘴裏還絮絮叨叨的罵著,捂著鼻子,迫不及待的推車而去。
不一會兒,阿刁和耿爽從暗處走了出來,沈薌和夏子末從後麵魚貫而出。幾人快速走到坑前,徒手扒著上麵的泥土,一個坑一個坑的過,終於,他們看到了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冰冷而僵硬,拿出準備好的衣物,把屍身包裹起來,合力從坑中拖出來,抬到早已準備好的一輛馬車上。
到了一處岔路口,殷玉旗帶著幾名侍衛,早已等在那邊,另安排了兩輛車,載著沈薌和阿刁他們,一起往城外後山方向而去。
北桑則陪著夏子末,先行回到府中。
天色朦朦亮的時候,沈薌回來,立刻布置起了簡單的靈堂。
幾天裏,陸續有些平時交好的人,前來吊唁,就連齊小宛,也在殷玉旗的陪同下來過,但總體上人並不多,大多數時候,可以說格外的冷清。
夏子末有時一整天呆在臥房裏不出來,有時在堂廳裏作顧又盼像是要找什麼,張媽立即走上前問他需要什麼,他搖搖頭卻找個地方坐下來,張媽剛泡了壺茶放到他麵前,他又起身去了臥房。客人進來都會跟他打個招呼,他禮貌性的點點頭,並不說話。
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張媽作不了主的,問他怎麼定奪,他擺擺手不予理會,於是隻得向沈薌請示,幸好沈薌一直呆在這裏,幫著操持了不少事情。
劉婆進來的時候,沈薌感覺她比前些天蒼老了很多,眼部浮腫,走路都有點戰戰巍巍的,她默默的上了一柱香,拿出隨身手絹,擦了擦靈牌,見上麵書有亡妻之靈位,一下子止不住淚水泉湧般漫過她的眼皺子,顫抖著泣不成聲道:“我的瑛啊,臨了總算得了個名分,你是稱心了,可是我不甘呐,總是勸你找個本分人嫁了,你偏偏要對這個索命鬼死心塌地,你這是認準了往火裏跳啊。”她淅淅瀝瀝的抽泣一會,才又歎道:“這輩子無爹無娘,下麵一個認識的人也沒有,可不要被那些孤魂野鬼欺負了,記得給我占個地兒,過些天我來陪你。”
張媽在一旁頗為觸動,也是不忍,幾次留她在這裏歇一會,哪怕就是坐下來喝杯茶,她隻是擺了擺手,拖著笨重的身子走了。
這些天,郭士飛始終沒有來過, 倒是那個賣茶葉的,倒來了好幾次,雖然沈薌把這事跟夏子末說了,但是他警告沈薌別理睬這個人,更不要多事。
櫻花公主來過一次,試圖安慰他,讓他不要難過,要振作精神,被他回懟道:“怎麼振作精神?現在我就是一隻螞蟻,隨時被他捏死呀!”
“對付他的事可以慢慢想辦法——”
“想什麼辦法?你不是很有能耐嗎?你去殺了他呀!”
沈薌都看不下去了,“不要吼她嘛,她也是好意。”
櫻花自此就沒再敢來這裏,這世上到今天為止,隻有她那個皇帝老爹讓她委屈過。
郭是飛很少到包公府來,兵部的軍需官告病假,這才由他頂替。憑著和張明浦的私交關係,他算是很快的在包公府混了個臉熟,包營生對他禮待有加。
夏國一直有向邯國供應馬草,可是連續三個月供應量均不足三千車。郭士飛抱歉的解釋,因為今年的雨水較少,影響水草生長。再加上饑荒之年,人與馬共食草。故而籌措遇到困難,相信接下來會好一點,力爭不影響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