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仙山,洞庭福地。
傍山而建的飛仙莊氣勢非凡,園子後的桃花塢裏種滿了芙蓉和芍藥,開得一片燦爛,在楓樹林裏搖擺。辰露未幹,林子裏飄渺起來,紅紅的槭葉樹下立著一個中年人,青衣長袍,頭戴官人帽,三縷胡須飄然垂在胸前。白淨麵皮,一雙眸子靜如止水,波瀾不驚,他的目光追隨著前麵那個飄飛的少年。
那少年一身淡紫衫子,在林中練劍,身形飄逸,劍氣逼人,遠在丈外仍叫人膽寒。一聲清嘯過後,少年使出鶴嘯九天,半空中如浮雲般擲出手中長劍。待他落地,劍也落下,正插在樹下的巨石上,那劍竟一直沒到劍柄。紫衫少年微笑著回過身來,頓時叫人眼前一亮,一雙晶亮的眸子生在俊逸的臉上,瘦削的臉龐清秀得讓嬌美的芙蓉都黯然失色。黑真真的劍眉,薄薄的唇邊溢著酒窩,哪個少女見了都會著迷。
中年人上前恭身道:“莊主,您有何吩咐?”
那少年淡然笑道:“門主有書信到,塞外陌家的玉如意已拿到,要各路人馬加緊追查另一半寶圖的下落。朝廷邊境上出了亂子,顧不得管閑事,眼下正是大好時機。”
他漫不經心地隨手一拔,竟將劍輕描淡寫地抽出,細看那巨石上隻留下細細的劍縫。中年人暗喜:“便是老莊主,也沒這般功力,少莊主果然少年英雄,武功了得,沒想到處世竟也如此沉穩。”不禁欣然點頭。
那少年又道:“陌上桑非常人,他現在定在追查摘月手之事,不過,暫時他什麼也不會查到。門主招了那麼多豪客,也該他們顯顯身手了,你去安排罷。”中年人應了,轉身退下,卻聽少年又道:“慢!任管家,替我打點行裝,我今日要去金陵。”
任管家大驚失色道:“莊主,你怎地去金陵作甚?”
那莊主的眸子明亮地笑道:“探子的消息說,近日內江湖三公子便會齊聚金陵,這樣的盛會豈可錯過。”
任管家隻得恭聲道:“是,屬下這便去準備。”
那莊主見管家退下,便悠然在花中漫步,隨口吟道:“風過君眼前,溫柔似佳人;若得枕黃墚,chun夢莫無痕。前世生相思,兩眼相望深;今朝一相逢,勝卻鵲橋仙。雲中架秋千,難覓伊人嗔;雲霞織嫁衣,天地共嬋娟……到底是何人,能讓湘王寫下這一曲《雲中裳》,如此纏mian……”他禁不住微笑著搖搖頭。這人正是飛仙莊前任莊主呂欣華之子呂逸秋,自幼隨武林名宿在山中習武,去年其父謝世,才下山接掌飛仙莊。因此上,雖相貌武功均屬上上品,在江湖中卻是素來無聞。
這日,宰相之子莫新來湘王府中拜望,二人在*論酒之際,莫新歎道:“要說這天下第一美人淑娘,雖是攝人心魄,卻可望而不可即。奈何冷若冰霜,滿城公子竟無瞧得上眼的。前日寧王也去了醉仙樓,似寧王這般俊美人物,美人竟也不動心,恐怕隻有王爺你才能讓美人動心呢!”
湘王淡然一笑,瞧著遠處湖心上的漁舟道:“那也未必,女人心海底針,誰知佳人的心思呢。”
幹寶順著王爺的眼神瞧,雲夫人正坐在漁舟上釣魚呢,不由嬉嬉笑了幾聲,心道:“莫公子哪裏知道我們王府的幹係?美人?我家王爺還見的少嗎?如今王爺除了雲夫人,誰都不愛看。”莫新的小廝喜柱跟湘王府中的長隨賈兒是本家兄弟,見自家主子吃酒,不敢離去,站了多時,眼看兩人漸漸放了筷子要賞景,忙求寬了自己。莫新笑罵道:“狗奴才,倒是知道親自家人。”允了,喜柱喜得趕緊溜了去尋賈兒。
雲兒釣了一陣,不見魚兒上鉤,有些煩躁,命家奴守著,自己回房小歇。到了湖堤上,見林子裏的芙蓉開得甚好,便折去林裏,墨玉忙去提了花籃跟在後麵。在花徑上走了幾步,忽聽假山後有人嬉笑,悄悄望去,見是兩小廝正說得起勁,原是賈兒和喜柱躲在此處說體己話。隻聽喜柱笑道:“你家王爺果然俊美,我見了都心生愛慕,若身為女子,我便嫁了你家王爺。”
“呸!你這不長屁眼的東西。”賈兒啐道:“我家王爺怎會瞧上你?”
雲兒見他們說瘋話,轉身欲走,卻聽喜柱道:“你家王爺生得這般人品,天下女子哪個不想嫁?自不會看上尋常女子,但是定會喜歡天下第一美人淑娘。”
“你說醉仙樓的淑娘?我家王爺什麼美人沒見過,如今我家王爺隻愛八夫人!”雲兒聽到此處,立時紅了臉。墨玉在旁不敢做聲,隻暗罵道:“該死的奴才,怎地如此不長眼,說出此等話來,叫夫人聽到!”不料喜柱又道:“那淑娘美極了,凡是男子見了,莫不失魂。你家王爺沒見過,自是不知其美。”“難道你便失了魂麼?”賈兒吃吃笑道。雲兒見二人說起瘋話來,便忙走開,心中暗自思量,墨玉心中不安,卻也不敢表露出來。
次日雲兒換了男裝,便要出去,湘王不允,雲兒惱得半日不理他。湘王查問墨玉,方知有此一事,心道:“雲兒定是以為我與別人一樣,也會愛那淑娘美色。我心天地可鑒。美人多矣,但凡男子無有不動心者,但我已心有所屬,有知己相伴,便勝卻萬千絕色,你怎地不明了我的心意?日後我這府裏也隻會有你一個女人了,此生再容不下別人。”心下黯然。
河上遊船如織,湘王見雲兒煩悶,便帶了她到城南賞景。下午回城時,在半路上有人攔住轎子高聲道:“淮安太守蘇安求見王爺。”湘王知那蘇安乃有名的才子,當下停了轎子,與蘇安坐在涼亭裏談心。雲兒帶著墨玉一幹人,逛到堤岸上瞧景致。幹寶在一旁溜達,卻見美人蕉後坐著兩人,這兩人隻顧坐在石上低語。
隻聽那女子歎息了一
聲,幽幽道:“表哥,你果真要走麼?”
那男子長歎道:“婉春妹子,我也舍不得你,隻是大考在即,我若隻留戀兒女私情,不學上進,何以加官進爵迎娶你呢?”
婉春沉矜半響,低頭輕聲道:“妹子不敢耽擱表哥前程,隻是此一去,不知何時才歸?”
那男子激動地道:“婉春妹子且放寬心,,我此去隻兩月,一旦考中,便立即與姑母求親,迎妹子進洞房。”婉春似是甚為喜悅地道:“表哥,妹子不求什麼榮華富貴,但願表哥此去滄州練武,千萬莫忘了妹子,妹子已是表哥的人了,若表哥負了妹子,妹子隻怕……”她表哥慌忙道:“婉春妹子莫傷心,便是走到天邊也忘不掉妹子,妹子放心才是。”
婉春拭了淚珠道:“妹子在家中隻待表哥前來求親,今秋中與不中都要前來,若表哥不來,妹子……”那男子急道:“好妹子,我對你之心天地可鑒,若有負妹子,今生叫我永不能說話!”婉春歡喜道:“隻要表哥有這份心便是,妹子記下表哥的情意,你千萬記住,妹子這一生都等你……”幹寶聽了半響,見花叢後之人站了起來,還待仔細瞧上一瞧,卻見雲夫人又拐到小路上回了,慌忙也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