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出時,嶽陽城口,虯髯客與湘王等人告別,去安撫死難兄弟的家小。湘王知他生性豪邁,不喜拘束禮節,便送他出城。才到城口便見南宮玉已候在那裏。
南宮玉一見虯髯客便拍馬上前道:“陳大哥,你要去哪裏?”虯髯客一陣發窘道:“南宮姑娘,陳某向來漂泊江湖,四處為家。”南宮玉低頭道:“陳大哥,我大哥去了。我爹爹把封媛接進家門做媳婦,她已經瘋了。我不想再看到她,是她害死了我大哥,我想跟著你浪跡天涯......”
湘王等人見他二人訴衷腸,也不便久留,忙道:“虯髯客,我等先行回去,日後再敘。”虯髯客窘迫地回禮道:“多謝各位相送,後會有期!”
湘王一行自去了,虯髯客道:“我是個粗人,姑娘跟著我怕是不好。何況南宮家正需要人照顧,姑娘你......”南宮玉淒然道:“發生這麼多事,我對這個地方已經心灰意冷,難道......難道,”她咬著銀牙低聲道,“難道陳大哥嫌棄我麼?”
虯髯客臉上登時發燒,慌忙道:“不,不是,在下怎麼敢嫌棄姑娘。這樣罷,待姑娘料理完家事,可來尋我,虯髯客等你便是。”
“真的?”南宮玉喜上眉梢,突然摟住虯髯客,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羞澀地道:“那,我便放心了,陳大哥你,你一定等著我......我很快便會去找你。”言罷飛快地拍馬去了,虯髯客怔在當地說不出話來,心下竟是一片慌亂,夾著甜蜜一起湧上心頭。
“虯髯客,你與我們同行嗎?”
虯髯客回過神來,見聶子蕭和歐陽伶月駕馬過來,忙道:“我正要去燕州,你們呢?”聶子蕭道:“自然是回襄陽。”虯髯客也知這三不嫁的趣聞,笑道:“歐陽姑娘見了公婆,聶公子可要好生善待她。”
歐陽伶月紅了臉嗔道:“陳大哥,你還說!方才湘王他們來給我們送行說見到南宮姑娘,怎麼不見她呢?”虯髯客大是窘迫,忽見一名侍衛帶著覺祖跟在後麵,知道覺祖學藝之事,便問道:“你們這便去麼?”
侍衛還禮道:“我家王爺交代,屬下不敢耽擱,正可與陳大俠等同行。”聶子蕭道:“覺祖,你日後學藝有成,記得去襄陽瞧我們。”覺祖歡喜道:“聶大哥放心便是,我定會去尋親,到時聶哥哥可要早日生一堆侄兒來給我哄。”子蕭頓時紅透了脖子,笑罵道:“就你貧嘴!”眾人看看天色,日頭升上一竿了,便打馬揚鞭出城去了。
聖上已知嶽陽府遭襲一事,下令徹查,並要湘王回京詳稟。起程時馮秋雨見有一女子跟著,大是吃驚,梁木不敢做聲,馮秋雨問了原委,笑道:“罷了,咱們湘王府侍衛隊又不是和尚廟,我又沒規定你們都不得成親,此事也算一樁良緣,梁木,日後你須好生善待蕭姑娘。”梁木紅著臉應了,偷眼瞧蕭鳴劍,兩人心下甚是歡喜。
潘玉見湘王失魂落魄,心下喜憂參半,勸解道:“她既然走了,你又何苦牽掛?”
湘王黯然道:“我要找到她,她心下也定是掛念我。”
潘玉一陣心酸道:“找到又如何?難道你真的要與趙子路一決勝負麼?”
湘王搖頭歎了一聲,道:“潘玉,我今生若沒她相伴,寧可死了,若是她不要我,我情願她一劍插在我胸口了結此生算了。”言罷心酸已極,雙腿夾馬奔到前麵去。
潘玉怔在當地,冷了心道:“我這師兄實是鐵了心了,我要怎樣才能挽回?師兄,我對的情意你都不明白麼?早晚我變了女兒身,叫你知道我的心。”
一重山,兩重山,天高山遠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金陵煙雨水蒙蒙,桃丫頭卷了竹簾道:“姑娘,孫大人有意贖姑娘,姑娘為何不從?那孫大人也是世家子弟,生得那般人才,人又......”
“他那人品也算好麼?!我瞧來隻湘王爺一個可看的。”淑娘依在塌上懶懶道,桃紅歎息了一聲,低語道:“他本是王侯,豈是好惹的?姑娘怎惹得起?”
淑娘扔了手中的帕子道:“我實是不甘,早晚我想出法子來,叫他對我死心塌地。”桃紅見她動了氣,忙沏了茶道:“姑娘,那呂公子人品樣貌也不錯,難道姑娘對他就不動心麼?”
淑娘怔了一怔,下意識地瞧了瞧窗外的煙柳,良久才自語道:“你不懂,越是得不到的越無法忘記,他雖然百般好,可我的心已經掛在別人身上,再回不來了......”
湘王的馬車行到金陵城口,忽有人攔住,遞上來一封書信。湘王見封皮上字跡清秀,怕是女子寫的,便問馬青是何人,馬青道:“一個中年長隨遞上來便去了。”
湘王甚是疑惑,拆開來看,是一首情詩,雲道:
“夏也思絮,秋也念柳,
冬也盼春,春有君伴,相思綿長,勝卻人間。
明日卿卿,
黃昏相約,西郊夢亭,奴待君憐。”
信末署名淑娘,湘王皺了皺眉,撂在一邊。潘玉拾起來瞧罷,笑道:“這便是那天下第一美人淑娘麼?師兄你剛到京城她就得到消息,她對你還真是不死心。”
湘王淡然道:“這些無聊之事,你何必來取笑我?”
潘玉苦笑道:“師兄,若這情詩是李雲兒寫的呢?”湘王心頭突地一跳,一股柔情蕩漾開來,低語道:“她從來不寫這些,若她肯寫給我,便是立時死了我也心甘。”潘玉默然良久,忽然笑道:“我有法子叫她死心,明日之約我去便是。”
黃昏,小亭,美人。
一個風華絕代的美人靜靜地依在欄杆前,嫵媚地望著西邊的落日。
“姑娘也在此歇腳麼?”又一個美人風情萬種地走上夢亭。
亭內的美人歎息了一聲,亭外的女子嬌滴滴道:“姐姐,小妹要在此等人,望姐姐行個方便。”
亭內的美人歎息著回過頭來,天邊壯麗的晚霞頓時黯然失色,當真是絕代容顏。她盈盈笑道:“淑娘,你等的人不會來了。”
淑娘一眼望見這舉世無雙的美人,便如雷擊般目瞪口呆,心下顫抖道:“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這美人的容顏直叫人眩目而敬仰,令天下的女子自慚形穢。淑娘忽然害怕起來,這女子的美貌遠遠勝過自己何止百倍,渾身洋溢著妖媚的古怪氣息。
那女子道:“我知道你傾心於湘王爺,不過可惜。奉勸你一句,湘王爺心中隻我一個,他常說這世上的女子無有及得上我的。淑娘,你瞧瞧我的容貌可比得上你麼?”
淑娘一陣寒心,哆嗦道:“你......你是他的新歡?”
美人盈盈一笑,眉間不盡的妖媚,斜了美目抿嘴輕笑道:“以你這等姿色,即便稍有些許美貌,卻滿是風塵之氣,俗不可耐,他哪裏會瞧得入眼?你這書信,不過自取其辱。你還是自各收好了,以後莫再煩他。”
她嫵媚地扔下書信,婷婷嫋嫋走下夢亭,回頭來又冷冷道:“望你自今後多自愛些,早日尋個良人出了青樓,好好安穩度日,莫再癡心妄想了!”言罷瞧也不瞧淑娘,婀娜多姿竟去了。
淑娘臉白如紙,再說不出話來。想她乃天下第一美人,何曾有女子敢這般取笑她的姿色,如今竟有這等妖嬈美人,將她批得體無完膚低賤不堪,對淑娘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原以為自己美貌過人,哪知到頭來不過一場空!
待那美人去遠了,桃丫頭才敢過來,驚疑道:“姑娘,那美人是誰?哪有人長得如此美貌的?”淑娘將書信撕得粉碎,咬了銀牙一字一句道:“你去告訴孫大人,隻要他肯依我幾樣事,明日便來贖我!”
“師兄,我瞧你這畫意興闌珊,畫中人倒罷了,怎地滿紙都是殺氣。”潘玉不知何時進來幽幽地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