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秦晉之爭
秦國和晉國是兩個摩擦不斷、爭端不斷、時戰時和的大國。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秦國和晉國之間缺少一個緩衝地帶。齊楚之間、齊晉之間、秦楚之間、楚晉之間都夾雜著一些小國，這些小國既是大國之間相互爭奪的勢力範圍，又是避免大國之間發生直接衝突的減壓閥。像齊秦之間，幾乎是八竿子打不著，所以齊秦之間也幾乎從沒發生過任何摩擦。而秦晉之間，卻是緊緊相鄰，雙方都是大國，大國都想控製周邊，如此以來，衝突在所難免。但是戰爭畢竟是不得人心的，兩國也經常握手言和。但和平隻是戰爭之間的間歇，和平總是暫時的，戰爭總是不斷的。和平隻是為了積攢發動下一場戰爭的力量。
由於秦穆公和晉文公的人生發生了太多的交集，所以這一章的很多內容恐怕在晉文公那一篇中多以提及，所以該從略的時候從略，該詳實的時候詳實，這一章的內容和篇幅可能會比較簡短。
一、入納夷吾
秦穆公九年，齊桓公舉行了葵丘會盟。同年，晉獻公去世，晉國發生內亂。荀息所立的奚齊和卓子先後被裏克殺害，荀息自殺後，裏克先是找上公子重耳，後是找上公子夷吾。由於重耳害怕被裏克謀害，拒絕了回國即位，機會就留給了自己的弟弟夷吾。於是夷吾留在國內的勢力開始四處活動、八方發力，積極迎立夷吾。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拉攏秦國，希望得到秦穆公的支持。現在不說晉國的事，隻說秦國對這件事的反應。
根據《國語》的記載，秦穆公對這件事情的反應是耐人尋味的。當晉國的使者來到秦國之後，秦穆公滿口的YES，但是使者走了之後，秦穆公召集了大夫明（即百裏傒之子孟明視）和公子枝，說道：“夫晉國之亂，吾誰使先，若夫二公子而立之？以為朝夕之急。”翻譯一下，現在晉國發生了內亂，我應該派誰前往，重耳和夷吾兩位公子應該立誰？這是個迫在眉睫的問題。
孟明視說：“君使縶也。縶敏且知禮，敬以知微。敏能竄謀，知禮可使，敬不墜命，知微可否。君其使之。”意思是：國君您就派遣公子縶吧。公子縶聰敏而且懂禮，恭敬而且洞察秋毫。聰敏就有智謀，懂禮就可作為使者；恭敬就不會有辱君命，洞察秋毫可以知道選擇。國君就讓公子縶作為使者吧。
於是公子縶作為秦國的使者先後吊問了重耳和夷吾，也才有了晉文公篇章中“第二章晉惠公”的重要內容。重耳和夷吾的回答讀者都知道了，公子縶完成使命後回國向秦穆公報告。
公子縶把2000己和重耳、夷吾的問話彙報給了秦穆公，秦穆公說：“吾與公子重耳，重耳仁。再拜不稽首，不沒為後也。起而哭，愛其父，孝也。退而不私，不沒於利也。”大意是這樣的，我讚成公子重耳，重耳仁義。兩次跪拜卻沒有稽首，這是不貪心成為晉國之君。起來就哭，是因為愛他的父親，這是孝。退下之後不私交他人，這是不貪圖利益。
可是公子縶卻表示了反對意見，公子縶說：“君之言過矣。君若求置晉君而載之，置仁不亦可乎？君若求置晉君以成名於天下，則不如置不仁以猾其中，且可以進退。臣聞之曰：‘仁有置，武有置。仁置德，武置服。’”這話什麼意思呢？這話是說：國君您的話錯了。如果國君是想扶立晉國之君並成全晉國，扶立仁義之人是可以的。如果國君扶立晉國之君隻是為了取威名於天下，就不如扶立不仁之人而敗壞晉國內政，如此以來可進可退。臣聽說：“仁義有仁義的扶立方法，武力有武力扶立的策略。如果是仁義，那就扶立有德之人；如果是武力，那就扶立臣服之人。”
公子縶這話有沒有道理呢？有。公子縶的意思就是，如果秦穆公是真心實意地大公無私地幫助晉國，那麼就扶立重耳；如果想借幫助晉國而成名天下，並且希望晉國能臣服於秦國，那麼就扶立夷吾。可是公子縶為什麼要這麼說呢？除了站在秦國的立場上之外，是否還有那麼一點私心呢？恐怕是有的。因為公子縶拿過夷吾的東西，什麼東西呢？“黃金四十鎰，白玉之珩六雙。”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公子縶還是要拐彎抹角的為夷吾說句話，盡管這話說得不顯山不露水，但還是說了。要說這公子縶的確是個搞外交的人才，為了個人謀私利也可以說得冠冕堂皇。
秦穆公一聽這話有理，就采納了公子縶的意見。重耳的德行就這樣被夷吾的賄賂和卑鄙打敗了。其實秦穆公之所以答應扶立夷吾，更重要的原因可能還不是公子縶的這段說辭，而是夷吾的一句許諾，“且入河外列城五。”河東的這五座城池秦穆公早就垂涎三尺了。這可是肥沃富饒之地，和隴東、秦嶺那些高低不平的山嶺之地不可同日而語。維護或獲取國家利益是外交政策的最高指導原則，國家利益高於一切在這裏得到了最好的體現。至於什麼仁啊？義啊？德啊？禮啊？統統見鬼去吧。可惜小鬼也不吃這一套。
二、新仇舊恨
秦穆公這個人是很有些小九九的。秦穆公雖然答應了扶立夷吾，但在會見郗芮的時候，問了一個問題。秦穆公說：“公子誰恃於晉？”夷吾在晉國有什麼依靠嗎？秦穆公問這話有什麼意圖嗎？筆者臆測，秦穆公是想知道夷吾是否在晉國有自己的政治勢力。如果有，夷吾一旦回國就會坐穩位置，可能就不會聽任秦國的擺布；如果沒有，夷吾就要依靠秦國，否則屁股沒坐熱就有可能再次流亡國外或被殺。秦穆公也不是傻子，你答應了回國後給我河東五城，這隻是一個口頭承諾，沒有協議沒有條約，如果你矢口否認，恐怕我也沒有很好的辦法製約你。所以郗芮的這個回答就很重要很關鍵，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功虧一簣。問題的關鍵就是郗芮能否洞察秦穆公問這個問題的用意。
郗芮這個人雖然道德品質不咋地，但是智商和情商都出奇的高，郗芮說：“臣聞之，亡人無黨，有黨必有仇。夷吾之少也，不好戲弄，不過所複，怒不及色。及其長也，弗改。故出亡無怨於國，而眾人安之。不然，夷吾不佞，其誰能恃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