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衝著炮樓裏麵,亮聲喊了一句。
聽到我的話,那絡腮胡子臉上的笑意更濃。
笑了半天,才捏著嗓子開口說話。
“山神爺,土地廟,外有米缸,房不擺梁!”
絡腮胡子這句話說出來,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尤其是崔七爺和我,當場就傻了。
我本以為這是什麼大仙附身,在這折騰人呢。
結果這開口,竟然是一嘴的胡子話。
我這還客客氣氣的問他是哪路大仙,結果他告訴我,他是個綁票的胡子?
外有米缸,是說我們已經被他們給盯上了。
他還說自己是個房外柱。
老年間的土匪窩,分工十分明細,也叫做四梁八柱。
這頂天梁頭梁,也就是土匪窩裏的大當家。
二梁轉角梁一般都是能讀書識字的,類似軍師的存在。
一般這種人也叫搬垛先生,都會點陰陽風水。
眼下這個自稱房外柱的,是四梁八柱裏專門給苦主報信,讓他們拿錢贖人,相當於送信跑腿。
也叫花舌子。
我看了眼崔七爺。
雖然說胡子這個行當,已經隨著1949年的炮聲,徹底退出了曆史的舞台。
但崔七爺那口正宗的黑話,也算得上現代的胡子頭了。
我是真沒想到,這死了的胡子,竟然還忘不了自己的行當。
人都死了,還附身過來綁票。
“跟他盤盤道,看看底細。”
崔七爺也是真信得過我,對我小聲嘀咕的一句。
雖然我是個半吊子,但這種情況下,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外甥看舅舅,哪能空手來?”
我這句話是告訴他,大家都是同行,能不能高抬貴手。
“柱子不托梁,倒啃陽間富。”
“白肉五斤半,黃魚十三條,過了晌午半,爐插檀木香!”
絡腮胡子油鹽不進。
這句話說完,我就知道是碰到難對付的了。
柱子不托梁子,就是說,他就是個傳話的,做不了上頭的主。
明天晌午之前,要五十塊銀元,外加十三根金條。
如果搞不來,他們就撕票,大家都得死。
“雪太厚,鞋太薄,腳涼心不涼!”
我跟他說都是同行,能不能便宜點。
這句詢問的話剛剛說出口,絡腮胡又笑了起來。
我們的隊伍人不少,但此刻卻是鴉雀無聲。
他的笑聲並不大,但在寂靜的夜裏,卻顯得非常詭異。
我們幾個人在門口都靜靜等待著它的回答。
可這絡腮胡子在手電筒的光束下,卻是緩緩的抬起了頭。
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手掌慢慢伸進了嘴裏,一把攥住了自己的舌頭。
“快!快點攔住他!”
崔七爺大喊一聲。
可已經來不及了,絡腮胡手掌用力,將整條舌頭都扯了出來。
隨後便癱軟在地上,死了過去。
在場的好幾個膽大的,都七手八腳的衝進了炮樓。
可住在裏麵的弟兄,已經全都斷了氣。
“全都死了,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大彪瞅了我一眼,念叨了一句。
我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麵,強忍著惡心,不讓自己吐出來。
“鬼匪綁死票,這下咱們都走不掉了!”
我轉頭看向炮樓對麵的山坡,知道這下算是碰到硬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