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穆醒來睜開眼，看到頭頂的土布床帳才猛地坐起來，周圍一切都是令他感到陌生的，抓起被子悶在頭上大哭：“娘，我要娘。”
沈氏就坐在窗外幹活，聽到孩子醒了，趕緊把手裏的針戳進布裏，放下簸箕，進屋去哄：
“穆哥兒醒了，餓了嗎？舅母給溫了小餅，起來吃點吧？”
李穆從被口探出毛茸茸的小腦袋，咽了咽口水：“餓了。”
但比起肚子的不舒服，他更覺得胸口難受：“我要娘，我娘去哪了，不要我了嗎？”
沈氏過去幫他穿好衣服，套上鞋，嘴上還不忘溫聲跟他解釋：“你娘去找外祖父了，你現在吃點東西，吃完了舅母帶你去找娘。”
李穆朗聲答應，嗓子裏還有哭泣後的顫音，聽得沈氏心又軟了幾分。
莫家大房這邊廚房建得不小，裏麵還擺了一張矮桌，平時孩子爹不在家，她和兩個女兒就是在廚房用飯。
灶裏零星的火石，隻是溫著上麵鍋裏的水，讓蒸的餅不至於冷下去，旁邊的小火爐上冒著熱氣，聞著就是一股藥味。
李穆往後躲，他最怕喝那些苦苦的藥，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不喝藥。”
沈氏眉眼彎起來：“不喝不喝，那是給姐姐準備的，姐姐踢被子受涼才要喝藥，穆哥兒乖，不用吃。”
李穆睡著的時候她進去看過幾回，被子蓋厚了也不知道踢，熱得小臉跟打了胭脂似的，像極了年畫上的娃娃。
沈氏將他按在矮桌旁邊坐著，屁股下是打磨過的小木樁。
李穆盯著沈氏看，見她掀開鍋蓋，嫋嫋的水汽氤氳了她的眉眼，伸手從鍋裏取出幾張巴掌大的白餅盛到碗裏，送到他跟前還冒著熱氣。
他知道這會不能拿，會燙手，鼓起腮幫子吹歪了熱氣，但沒幾下就累了。
這時，火爐上的藥也熬好了，急促地咕嚕聲催促。
沈氏用小碗倒出來，又添了一碗清水進去繼續熬煮，見李穆還沒動手吃，勸他：“趁熱吃，舅母去給姐姐送藥，一會兒就回來。”
李穆點點頭，目送她出門才伸手試探得碰了碰餅。
好像不燙了，他掰下來一塊，快速塞進嘴裏咀嚼，心想：這比娘做的飯好吃多了。
於是，手下又飛快地掰下兩塊，嘴裏的吃沒了就趕緊續上。
沈氏勸女兒吃完藥回來，碗裏的餅已經沒了，小孩仰麵巴巴地看著她。
沈氏笑了笑：“還沒吃飽？”
李穆搖搖頭：“找娘。”
沈氏摘下圍在腰上的髒布，朝他伸出手：“走，咱找你娘去。”
兩家離得近，跨出院門走兩步就到了，沈氏平常也沒少往爹家去幫忙，進門就看到兄弟倆站在窗邊聽牆角，嘴角剛要勾起被壓下去抿成直線，低頭輕咳一聲：“嗯哼。”
莫忘震了一下，躬身道了聲：“嫂子來了，還有穆哥兒，裏麵應該說得差不多了，咱們進去把爹叫起來吃東西吧。”
莫失和妻子先屋，走在前麵，莫忘帶著外甥跟在後頭。
莫梨這會正和莫老爹說以後的事，官府所授的永業田要大哥去找人換到近點的地方來，農戶人的口糧都是從田地產出，種出來的交完稅，剩下的才是一家人的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