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前幾日下的雨總算被土地吸收,地麵不再泥濘潮濕。
吃完朝食,李穆跟著莫老爹去族學讀書,莫梨和二哥慢慢悠悠地從家裏出來,都不想一張口就吃風,默默瞧著鄉野的風景。
莫梨漸漸落後兩步,轉移到二哥身後,讓他替自己擋風,莫忘哪裏看不出她的意圖,心中好笑。
嶺南這邊四季並不分明,一年到頭樹葉都是綠的,隻有在楓樹、銀杏這些喬木身上找到一些秋意,族長家就種了兩棵銀杏,金燦燦的揮舞扇葉。
走到族長家門口,莫忘去敲門,莫梨則是望著銀杏樹上縱橫交錯的碩果,一個挨著一個,跟葡萄似的,跟花壇裏招搖的月季花一樣考驗個人素質。
木門吱吖一聲開了,頭發黑白交錯的婦人探出頭,打量幾眼才認出人,立即笑道:“是你們啊,找老頭子的吧?”
莫忘和莫梨齊齊點頭:“大伯娘,族長在家嗎?”
大伯娘指著那邊田裏:“聽說地裏的稻杆被風吹走了,一大早就去地裏忙活了,你們要找他就去地裏找。”
莫忘和莫梨對視一眼,往後退兩步:“那就不打擾您了,我們這就去。”
大伯娘點點頭,等兩人轉身,她還在看。
最近可有不少人打聽到她這來,一半是問莫忘喜歡什麼樣的女娘,還有一半是打聽梨娘願不願意改嫁,其中有一家門第高到嚇人,竟是聽說梨娘顏色過人的傳聞,打算介紹給喪妻的馬縣尉做填房,對方許諾,要是這事成了,許諾一百兩答謝。
大伯娘雖然是族長夫人,可家裏十幾張嘴吃飯,看著麵上光鮮,其實家徒四壁,女兒來年出嫁連件好的梳妝台都打不起。
這一百兩可讓她心頭一熱,梨娘反正是要改嫁的,嫁給誰都是嫁,嫁給馬縣尉那可就是官夫人了,要不是人家看不上她女兒,這樣的好事能給守寡的梨娘?
她越想越覺得合適,打算等老頭子回來就把這事說開,老頭子肯定支持她,到時候族長施壓,莫秀才還不乖乖把女兒嫁過去。
...
農田上空枯草在風中淩亂,地裏的老少爺們正發愁怎麼收拾莊稼。
按理說,隻要這幾日不突然降溫,地裏的糧食就凍不壞,可老天爺不管人怎麼想的,說變天就變天,農人可不敢跟老天爺賭。
就算今天是白幹活也得幹,忙活一上午,風一吹,當真白幹。
族長年紀大了,累到腰,這會坐在田崗上歇息,望著大夥忙碌的身影發愁。
他倒不是為糧食愁的,而是子孫。
自己這輩,出了莫秋生一個秀才,托起莫失當了縣衙的主簿,可莫失是個童生,終究不如秀才爺好聽,這些年為案牘勞形,中秀才無望。
孫子輩裏還沒看到一個資質優秀的莫氏子弟,唯一拿得出手的是人家剡家的,雖說一起讀書,剡清將來有出息或許能念在香火情上照拂幾分,但總歸不如自家人稱心如意。
族長就怕青黃不接,讓莫氏一族在下一代沒落。
“大伯,大伯。”莫失走近了,施禮道:“您想什麼呢,喊了幾聲也沒理人。”
族長轉頭瞪他一眼:“被你們這些不成器地愁的,盡是些不省心的玩意。”
莫失依舊笑著,顯然不是被損一次兩次,他朝後對莫梨招招手,族長這才看到後麵還有個人,他對莫梨頗有微詞,但看到那張動人的美貌,當麵生不起氣。
這事莫梨是發起的,二哥隻是陪她來,所以由她來張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