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繁星點綴。

桑知許抄手立於何大山門前,透過破舊的窗戶,見他就著一小碟花生米,喝了一盅又一盅,喝著喝著,便失聲痛哭起來。

知許推門進去,自他麵前坐下。

“你怎麼回來了?”何大山陡然瞪大了雙眼,眼裏閃著驚喜的光芒。

緊接著麵上又帶了些慍怒,握緊雙拳,破口大罵起來:“你個蠢貨!竟然剛進侯府便讓人給趕回來了!”

說著隨手抄起一旁的杵棒作勢要打他。

“爹,我不是被趕回來的!”饒是再閃躲,還是挨了兩棒子,好在何大山力道也不算重。

他氣喘籲籲坐了下來:“那你怎麼回來了?難不成換了那侯府的軟榻還睡不著覺了?”

“回來看看你。”知許低垂著頭,悶聲道。

何大山一臉的不耐煩:“看我做什麼?我一人吃吃睡睡別提有多自在了,快滾快滾。”

“那你方才為何哭?”知許猛地抬起頭,眼眶泛紅,“爹,我不想去侯府了,反正娘也不喜歡我,有百意陪在她身邊就夠了。”

“百意是誰?”何大山醉眼迷蒙,竟一時沒反應過來。

“是知意,她現下已經喚作桑百意了,是侯府的二小姐,很是得侯爺與娘喜歡。”他起身倒了水給他解解酒。

何大山接著遞來的茶水灌了一口,便將茶盞堪堪放在桌角處,咂吧著嘴:“你個蠢貨真該學著你姐姐些。”

知許低聲嘟囔了幾句:“爹,我想回來陪您。”

“啪!”何大山憤怒地拍在桌子上,茶盞應聲而落,碎了一地。

“你個不爭氣的!回來回來,淨想著回來!回來做甚?伺候我這個老薩滿不成?”

說著起身大力將知許拽起來,朝門外推去:“堂堂桑家小公子來我這苦窯裏做什麼?我這窮酸之地可容不下您這等金貴之人,快走快走,回你那侯府大院去!”

知許大力拍打著門板:“爹,你讓我進去,爹!我不想回侯府……”

何大山拿棍子死死抵住房門,袖子下的拳頭緊緊攥著,似是自嘲一般,苦笑道:“爹無用啊,讓你過不上什麼好日子,你去了侯府就是桑家的公子了,若是得了那侯爺的喜歡,說不定還能承襲個世子之位什麼的,日後再見了我這個爹,自當不認識便好,我不會怪你的。”

知許跪在門前連磕三個響頭,遂起身拿袖子擦了把臉,一步三回頭地消失在巷口。

輕淺的睡夢中,百歲夢見娘親站在榻前望著她,神色格外柔和。

“娘親,女兒好想您啊。”

忽然娘親麵色一變,惡狠狠說道:“桑百歲,你太讓我失望了!”

說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娘親,不要丟下我……”

她猛地從榻上坐起,大口喘著氣,夢境中被丟棄的感覺還未散去,四周一片漆黑,隻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

“小姐,您做噩夢啦?不怕不怕,奴婢在這呢。”花見輕撫她的後背安慰道。

“咚咚咚!咚咚咚!”門外陡然傳來一陣急切又響亮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