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侯府的東院集福堂裏,紀老太太手裏拿著一串佛珠,瞧著晶瑩剔透,如若無物。一看就知道是時常有人戴著的,發出一種溫潤的光澤。紀老太太躺在大紅金線折花靠背上,小幾上放著米黃色哥窯瓷鼎爐,屋內散發著縷縷的安息香。
小丫頭秋山打著團扇給紀老太太驅熱,午後的日頭漸漸的去了西邊,屋子裏靜悄悄的。秋山無聲的打了個哈欠,強打起精神不急不緩的扇動著團扇。
這個時候,穿著褐色褙子,頭上包著個圓鬢的老婦人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紀老太太從軟榻上傳出聲音:“呂嬤嬤,現在什麼時辰了,眼瞅著這日頭怎麼落下去了?”
呂嬤嬤忙回道:“回老太太的話,已經申時了。老太太您看,要不要先擺膳?”
紀老太太睜開眼睛,明明已經是五十歲的人了,卻保養的如三十幾歲的夫人。穿著一件駝色暗紋緞織金團戳方薄綢褙子,下著一條折枝花卉文緞地織金妝雲紋鳳尾裙。不緊不慢的開口道:“侯爺可曾回來了?”
呂嬤嬤早先也去過倒座房問過,為此答道:“回老太太的話,侯爺還未曾回府。奴婢問了大門的小廝,說侯爺傳過話了,今日要在外用完飯再回。讓老太太,太太不必等著他了。”
紀老太太聽聞歎了口氣,揮揮手,幾個丫頭退到了二屋去了,剩下呂嬤嬤一人在屋子裏服侍。呂嬤嬤是跟著紀老太太從小服侍到大的,很是知道自己的主子的性子。看這樣子,就知道自己主子心裏有事。並不開口說話,隻是屏聲斂氣的在旁伺候著。
紀老太太半響對著呂嬤嬤說道:“阿彩,你說我這個兒子怎麼這麼糊塗呢?當年我舍了多大的臉麵去鄭家提起親事,可鄭家倒好,推的一幹二淨不說。還說阿博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那羞辱人的話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和鄭家有牽連。好不容易,嫡親舅舅心疼他娶不到名門淑女,舍了蓮姐兒過來做了他媳婦。好在他是個有出息的,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被那姓鄭的女人灌了湯似得,害得蓮姐兒和我的乖孫不尷不尬的。”
想到自己可憐的侄女,還有她被氣得纏綿病榻的哥哥,紀老太太又紅了眼睛。拿了帕子,擦了擦眼睛。
呂嬤嬤明白她家主子的心事,這不眼看著這幾天要到主子的嫡親哥哥忌日的時候了嗎。她家主子這是想著往事,對不住娘家,更對不住兄長啊。
呂嬤嬤忙上前勸慰道:“小姐,別傷心了,您身子這才剛好些。白家老爺雖然去了,可他心裏還是惦記著表小姐和安少爺的。您也瞧見了,不說侯爺對著那位的態度,就是那位的姐姐越來越得勢,表小姐和安少爺的日子就越來越難了。您可得保重了身子才能護住安少爺,這庶長子可是多少當家太太的眼中釘肉中刺。您護住了自己,可就護住了安少爺啊。”
紀老太太一聽紀安的名字,立馬來了精神,對著呂嬤嬤說道:“阿彩,你說的對。我也是從當家太太那兒熬上來的,當年老爺的喜愛的妾氏有了庶子我整日瞧著都眼疼的很。更何況,現在我的阿安可是成了庶長子,他又是原先那樣的身份。本來這侯府世子該是他的,留園的那位還不知道在私底下怎麼算計我這可憐的大孫子呢?可惜啊,他親娘是個傻的。還道那位是個菩薩般的人,事事讓著,還連著把阿安給養的太心軟心善了。這曆來嫡庶之爭,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當年,就是老爺的也下手除去過幾個庶弟,那位又是如此不光彩的進了門。阿安這個庶長子不就是在提醒她的以前做過的荒唐事,現在有我護著,她尚且不敢如何,可一旦我去了,怕是容不下阿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