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鎮閉上了雙眼,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就算活著,就算回去,對他而言又有什麼意義呢?他壓根不想做什麼皇帝,壓根不想再呆在這個噩夢般的世界裏,這裏根本就不屬於他,也沒有任何值得他留下的東西。
他們就算救得活他這一次,若是一心求死,誰又能阻止得了呢?
鐵木爾看出了他的心思,想了好一會,才終於下定了決心,從懷裏取出個黃色的絲絹來,展開來說道:“其實我這麼對你,也是因為一個人,我曾經欠過她的情,所以答應她照顧你。她曾經捎了信來,隻是信上的文字我們無人能識,為防有詐,一直沒給你看——”
朱祁鎮輕哼了一聲,隻道他們又耍什麼花樣,雙眼微睜,隻掃了一眼那絹上的文字,就立刻瞪大了眼睛,那上麵寫的文字,並非毛筆字,而是不知用了什麼棍棍蘸著墨汁劃出來來一行彎彎曲曲的文字,簡直像是被蚯蚓爬過一般,而在下麵的落款,卻是一串龍飛鳳舞的漢字,雖然潦草得幾乎無法辨認,但有種獨特的美感和創意。
別人認不得這幾個字,他卻認得。
隻怕在這個時代這個地方,也隻有他認得。
那是一句在他們那個時代情人間最常見不過的話語,用中文來說隻有三個字。
“ILoveYou!”
那簽名,是他特地設計了送給她的,她曾經練習了幾百遍,才能寫出現在這個樣子,還曾經為此抱怨過好多次。
他曾經笑她,那一筆字,爛到無法見人,就算是成日裏打字,那簽名總也得像個樣子,所以逼著她練習,那熟悉的字跡,是任何人都無法模仿出來的。
原來,她也來了這個世界。
原來,她並沒有真的放棄他。
他努力地想坐起來,伸手接過了絹書,用詢問的眼神望向鐵木爾。
鐵木爾苦笑了一笑,眼神有些複雜,輕歎道:“你的皇後還真是個很奇怪的人,也不知為什麼認定了我會答應她,連我自己都覺得奇怪,明明我們是生死相見的敵人,為什麼我居然會救你。”
朱祁鎮說不出話來,隻是淡淡地一笑,雙手一合,做了個致謝的手勢。
鐵木爾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你也不必謝我,你昏迷了兩天,多虧了喜寧指點,我們已經打下了紫荊關,前麵已經沒有什麼可以阻擋我們的了,再有幾天,到了北京城下的時候,或許你會更恨我,因為那時你要麵對的,比上次更——。”
朱祁鎮搖了搖頭,眼神悠遠而堅定,不管前麵還有什麼可怕的事情,隻要他知道,她已經來找他,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還有一個人,牽掛著他,就足以讓他堅持下去。
雖然,活著比死要難上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