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刀架在朱祁鎮脖子上的時候,他還望著大同的城頭。
這種成日裏被人拉來拉去如同貨物般的生活,他真的有些厭倦了,瓦剌人腥臊的食物他也吃不大慣,更無法忍受的,是這種拿他做要挾的手段。
算起來,這大同守將郭登,還與朱祁鎮有些個親戚關係,所以喜寧特地寫了封信,蓋上了他的印章,送進城去,宣稱若是郭登不開城門,瓦剌人就會殺他泄憤。
郭登在城頭上,眼神複雜地望著城下那個被人挾持的前任皇帝,他何嚐不知道,自己若是開城,那非但救不了朱祁鎮,反而要將大同上下數萬人和大明北部的關口,一並葬送,就算當年是朱祁鎮一手提拔起他來的,此刻他也不得不硬起心腸,答複過去,“隻知守城,其他事情,一概不予回複。”
聽到這個答複,朱祁鎮滿意地點了點頭,雖然他並不是那個真正的皇帝,可是隻要是中國的男兒,看到這樣鐵骨錚錚的回答,都會為之感動的。
也先卻是有些惱怒了,氣衝衝地說道:“看來你這個皇帝做的還真是失敗,你手下的臣子根本就不買你的帳,不顧你的死活!”
朱祁鎮微微一笑,說道:“我若是做的成功,又怎麼會落入你的手中?他們買的是大明百姓的帳,顧得是大明的江山社稷,有臣如此,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麼會難過?”
也先怒視著他說道:“難道你就不怕我真的殺了你?”
朱祁鎮低頭看了一眼壓在頸上的鋼刀,那武士聽到也先這麼一說,刀鋒又向前送了三分,冰冷的刀刃已經貼在了他的脖子上。他輕輕地歎息了一聲,說道:“我怕你殺了我,但是我更怕的,是他們真的答應你開關,與其那樣,不如我現在就死在你們的刀下,反倒來的痛快了!”
也先一怔,沒想到平日裏溫文爾雅的朱祁鎮,突然之間會爆出如此怒火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見朱祁鎮冷笑一聲,反手握住刀刃,用力地向自己的脖子上按了下去。
“不可!——”鐵木爾就站在他身後,見到他如此舉動,頓時驚呼一聲,飛身過去,一把推開了那個武士,但見朱祁鎮頸上一聲鮮血長流,整個人向後倒了下去。
郭登遠遠在城頭上,用千裏鏡看著這一幕,看到此時,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衝著下麵跪了下去。
朱祁鎮隻覺得喉嚨裏一陣劇痛襲來,痛得將他整個人從黑暗的昏迷中揪了出來,一睜開眼睛,看到的還是那輛破舊馬車的頂棚,整個身體像是著了火一般的難受,可他還是清醒了過來,知道自己終究還是沒能夠一死了之,還是被留在了這個混亂的世界裏,回不到原來的空間了。
“你總算醒了!”一看到他睜眼,旁邊的一人如釋重負,急忙衝著帳外喊了幾聲,鐵木爾飛身跳上馬車,之前伺候他的那人便自覺地下車跟在一旁。
朱祁鎮吃力地看了他一眼,張了張口,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來。
鐵木爾歎了口氣,在他身邊坐下,低聲說道:“我知道大哥這樣很是讓你難堪,隻是你隻要活著,就有機會回去,何必為一時之氣賠上自己的性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