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顏屏住呼吸,慢慢向天湖之底沉下去。
她在最後一刻放棄了那個無辜的小男孩兒,可是,這並不代表她放棄了自己對呼律仁和奐靜閼氏的仇恨。隻是,那個小小的身軀,實在承受不起這麼多恩怨,就像她的小滌塵一樣。
天湖的水並不寒冷,甚至還有幾分溫暖。雪顏不明白,這麼溫暖的水底,怎麼會有千年不化的寒冰。
雪顏靜靜地躺在水中,任由水流拖著自己往水底滑落,終於,到了水底。
水底就像傳說中的水晶宮一樣,四周全是淺藍色的冰塊。雪顏踩著水,伸出手摸了摸那淺藍色的冰塊。
的確很涼,觸手所及,仿佛能寒透心底。
雪顏想起了那位飛雪閼氏,想找一找她在什麼地方,可是漸漸地,有些力不從心了。她覺得頭暈氣悶,很快,四肢就劃不動了。
雪顏遺憾地想,自己無緣得見飛雪閼氏一麵了,更無法向她訴說自己的悲愴與憤恨。隻是不知道多年之後,自己的靈魂還會不會恨呼律仁。會不會想起自在者遙遠的大漠所遭遇的一切。
雪顏拚盡最後一點力氣,找了一大塊非常平整的冰塊躺了下來,然後疲憊地合上雙眼,進入了夢鄉。
……
呼律仁和奐靜閼氏以及騎兵們眼睜睜地看著雪顏跳進了天湖。
奐靜閼氏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奔到湖邊,一把將自己的孩子摟在懷中,抽噎起來。
呼律仁呆呆地看著瞬間就恢複平靜的湖麵,不相信雪顏會這樣決絕地離他而去。他原本以為,雪顏隻是在嚇唬他,目的不過是要自己留下她,不要將她送到月亮山去。其實,呼律仁也不忍心這麼做,因為誰都知道,月亮山的囚犯,可不是那麼好當的,幾乎沒有人活著出來。可是,他不得不暫時這麼做,隻是為了不要觸怒實力強大的紮龍拓家族。
在當上大單於之後,呼律仁才漸漸發現,紮龍拓家族沒有他想象得那樣簡單。這麼多年來,這個家族悄無聲息地生活在月亮山,對曆代大單於也很恭敬,除了吝嗇一點以外,就沒有其他值得引起注意的地方了。可正是這一點“吝嗇”,使這個家族這麼多年來集聚了不少財富,而且,他們從不拿出一丁點兒財富來支援自己的國家。即使是和他們家族關係密切的密托家族的子孫呼律仁需要大量財富重建百廢待興的國家之時,他們也絲毫不願意伸出援助之手,而那個時候,連雪顏都將自己和親時從漢朝帶來的金銀珠寶貢獻了出來。
剛開始,呼律仁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認為紮龍拓家族隻是吝嗇而已,可是後來他發現,這個家族總是想控製自己,而且,他們已經安排了依雲在自己的身邊,盡管這個依雲也是真心喜歡自己的。
呼律仁覺得頭腦有些亂,可還沒等他好好理清楚這些繁雜的頭緒,就出現了這樣的事情。而雪顏的做法也著實令他生氣,否則,他決不至於將雪顏趕到寸草不生的牽牛山去。
光滑如鏡的天湖平靜得沒有一絲漣漪,仿佛從來沒有人破壞過她的寧靜。
一個將領悄聲問他:“大單於,需不需要打撈一下?”
奐靜閼氏狠狠瞪了這個侍衛一眼:“那樣的賤人,死了就死了,還打撈什麼?”
呼律仁沒有理會她,而是點點頭:“那就打撈一下試試看能不能找到。”
士兵們開始準備下水打撈雪顏的屍體,可是就在這時,平靜的湖麵上突然起了一陣狂風。一瞬間,飛沙走石,士兵們睜不開眼睛,急忙本能地將頭埋在臂彎裏,躲避風沙。
這陣狂風也不知刮了多久,等到人們睜開眼睛,才發覺天已經亮了。而天湖上麵一如既往的平靜,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那場風沙。
呼律仁急忙在湖麵上搜尋,可是除了深藍色的湖水,什麼都沒有找到。
奐靜閼氏隻一心想離開這個有些神秘的地方,就抱著孩子催促呼律仁:“大單於,我們還是回去吧。天湖那麼深,以前的飛雪閼氏跳進去之後就沒人能撈她上來,現在,嘉睦閼氏一定是沉到湖底了,我們還是不要打擾她的清淨,以免天神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