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恨怛羅斯(2)(2 / 3)

“他奶奶的,腳板泡都長了幾層了,還不曾見賊半根毫毛。當真憋殺人也!”趙陵將碗之酒一飲而盡,“斥候前出十裏都沒找到半個人影!我呸!賊毛們跑到哪裏去啦?”

“不要著急!”李天郎環視了一下他的部將們,正色道,“明日即可到達怛羅斯河,石國有怛羅斯城,控東西之要道。曆來為兵家必爭之地,會戰決當於此!”

“還以為在千泉山會遇到賊呢!”趙陵憤憤然地說,“結果也沒有半個鬼影!害我等往深山裏查探了三日!”

“這正說明賊軍已全力彙集,決戰之日不久矣!”李天郎端起了酒碗,“來!幹最後一杯,今晚之後,沾酒者斬!”

不出李天郎所料,就在第二天,在距離怛羅斯三十裏處,發生了激烈的前哨戰。

石國王塔立丹親率兩千兵馬駐守怛羅斯城。經過他的努力。原本隻能容納勝兵五百的小城怛羅斯如今卻囤積了大量軍械糧草,儼然成為河諸國聯軍地大本營。先期趕到的康、米兩國和黑姓突騎施兩萬大軍已經圍繞怛羅斯紮下營來。預計在七日之內。還會有安、史、曹、何、火尋、石汗那、伐地、訛答刺等**隊陸續到達。承蒙上天的垂愛,各國都誠心助戰,盡遣本國精銳,史、安等國甚至是國王親征。加上即將到來的大食軍隊,和唐軍對壘的,將是十餘萬虎狼之師,人數數倍於唐,高仙芝再能耐,再是“山地之王”,要想取勝,也沒那麼容易!呸,呸!什麼取勝,那還有機會取勝,分明決敗麼!塔立丹在怛羅斯城頭上眺望著東方,握緊了拳頭。

“王殿下!殿下!”一名麵嫩的石國小將匆匆跨上樓來,邊跑邊慌張地叫喊著,“王殿下!緊急軍情!”

塔立丹皺了皺眉頭,緊接著無奈地歎了口氣。高仙芝的大軍,完全將石國都城柘折城夷為平地,除了僥幸隨他逃拖的散兵遊勇外,石國所有地精兵強將都淪為唐人之虜。因此,他不得不強征殘餘的所有男丁,不管是白發老者還是垂髫少年,隻要拿得動刀劍,都拉入了軍隊,這樣才勉強拚湊了兩千人馬。他心裏明白,這樣的軍隊,根本不是唐朝雄師的下飯菜。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國破家亡,血海深仇……

小將身後還跟來幾個全身披掛的戰士,看裝束,是康國人。

“殿下,康國將軍說他們遭遇了唐人,急需支援!”小將連禮都忘了行,急急忙忙向塔立丹稟報,“烏芝那將軍請求你迅速集結友軍全力馳援!”

率領康**隊的烏芝那將軍是塔立丹地姐夫,也是諸國裏出兵最積極的人,他的八千人馬是昭武姓軍隊裏戰鬥力最強的。雖然知道交戰是遲早地事,但真正發生時。塔立丹還是有些發慌,但這絕對不能讓旁人看出。

怛羅斯城是必須重兵留守的,兩千石**隊能幹的也就這麼點事。那能馳援的,也就是突騎施人和米國人了。但是現在大食人和其它聯軍尚在途,己方這點兵力恐怕擋不住唐人,萬一唐人掩殺過來,怛羅斯哪裏守得住?塔立丹心亂如麻。但兀自強裝鎮定,他喝令全城戒備。又派人去通知米國和突騎施人。石國不出一兵一卒顯然也是不合適的,塔立丹邊下樓邊盤算,不然怎麼表示大家同仇敵愾,生死與共呢!那就派一半吧,他想,自己親自領軍去!但是怛羅斯誰來留守?不如這樣,交人馬與康國人吧。自己留守?不行,那會讓眾人恥笑的,還是自己去,不過要在其他人後麵。自己是弱旅麼,再說,自己要有個三長兩短,石國就沒有希望了!

前哨戰地起因非常簡單。

康**隊駐紮在怛羅斯城以北平坦地河岸上,而河對岸才有豐美的牧草。因此,每天康**隊地大批戰馬都要淌過怛羅斯河去放牧。席元慶率領的唐軍前鋒很快發現了這塊到嘴邊的肥肉,不顧鞍馬勞頓,立刻發起了進攻。倉促應戰的小股康軍那裏是如狼似虎的唐軍對手,短暫交鋒後即刻逃散。輕易得了馬匹的唐軍停下腳步,一邊忙於分賬。一邊等待大隊的到來。這給了康國人喘息地機會。

康國將軍烏芝那可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將,他很快從驚愕冷靜下來,迅速調集了兵力,欲和唐軍一戰。他當然不會傻到用自己的八千人馬去和數萬唐軍對抗,而是他已經發現,奪他軍馬的,不過是唐軍的前鋒,人數不到三千人。於是他繼續示弱,在正麵隻派出少許人馬佯動,自己親率主力繞道上遊。突然對懈怠的唐人發起了凶猛的反攻。

烏芝那沒犯什麼錯誤。但隻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席元慶的兩千七百人是唐軍裏地精華。豈是那麼好一口吞掉的!見敵來勢凶猛,唐軍騎兵立刻換騎反擊,雖然沒有擋住勢大的敵人,但是也為穩住陣腳贏得了寶貴的時間。餘下唐軍抓緊時機,旗號不亂,依次從容集,以車仗戰馬結陣,先以強弓硬弩挫敵鋒芒,然後以陌刀長槍出擊。幾輪較量下來,康國人雖然占了上風,但卻無法突破唐軍戰陣,戰鬥一時僵持起來。烏芝那沒想到掂到這麼一塊硬骨頭,要退已然不可能,隻有硬拚。他看得出,己方的實力被高估了,要想殲滅這支唐軍,隻有趕緊去招援軍,刻不容緩!

怛羅斯河岸,殺聲震天,兩軍混戰。一方人數眾多,占了先機;一方老練頑強,死纏爛打,雙方都急切地盼望援軍的到來。

傻瓜都知道,現在最關鍵地,就是誰的援軍先到!

照理說,應該是康國人的援軍先到,但是,混亂的號令,各部集的拖延,以及相互觀望的遲疑,使昭武聯軍失去了寶貴的戰機。相比之下,唐軍的反應就迅速得多,百戰精兵,自非浪得虛名。

李天郎沒有料到高仙芝會親自率軍增援,更沒料到他會毫不猶豫地選自己的人馬。當他急忙披掛停當出現在高仙芝麵前時,看到高大將軍異常滿意的神情。

“都說側戎軍精騎威若雷霆,動若風發,勢如閃電,今日一見,倒也名副其實!”高仙芝讚許地看了李天郎一眼,注意到雕翎團已經整隊先發。集簇在騎射手背後地潔白雕翎仿佛湧動地浮雲,齊齊向遠方飄去,隻是這美麗的浮雲下,隱藏著森然殺機!“那可是神箭手之軍?”

“回將軍,正是!其部曆來最先發兵,是為前鋒也!”李天郎拱手道,“待號角起,全軍已齊裝待發,且聽大將軍令!”

高仙芝翻眼看看天,“離天黑還早,兩個時辰之內,結束戰鬥,天黑之前,大軍要圍至怛羅斯城下!出發!”

高仙芝地命令簡短鏗鏘,似乎不屑於考慮對手有多大的力量。反正在兩個時辰後,唐軍就應該擊潰賊軍,推至怛羅斯城下。這就是高仙芝!

李天郎應了一聲,幹淨利落地衝大角手揮揮手。號角長鳴,側戎軍快馬加鞭,直撲怛羅斯。除了不折不扣地執行命令,李天郎想不出還能做什麼。

“讓本使瞧瞧你的這支鐵騎是怎樣地作戰的,”高仙芝翹起了下巴,又衝一旁隨行的岑參一努嘴,“岑典史可是把側戎健兒誇得跟花兒似的。指不定還會詩性大發呢!你全權指揮吧,我袖手旁觀。權當一次看客罷!”

盡管千不願萬不願,賀邏施那傑還是一眼就看清了那刺眼的鶡鳥軍旗!

“我的騰格裏!是雅羅珊李!”他聽見旁邊的石阿失畢聲音在發抖,雅羅珊李!賀邏施那傑夾緊了雙腿,免得它們公然哆嗦。沒想到一上陣就碰上了老冤家,居然這麼快就又碰上了!

“大梅錄!是是雅羅珊李!”石阿失畢神經質地一遍遍重複,“是雅羅珊李!”

“我看見了!”賀邏施那傑咬緊了牙關,狠狠地說。“放慢行軍速度,讓米國人和石國人先上!”

不用他下令,所有地突騎施人都遲緩了腳步,這些戰士,都參加過慘烈的白草灘大戰,對雅羅珊李、對他手下地強悍的精兵,對狂傲的鶡鳥軍旗,都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慘痛回憶。作為劫後餘生的幸存者。他們實在不想重蹈覆轍。

眼巴巴看著突騎施人渡河來援,烏芝那的喜悅卻轉瞬即逝。因為,他同時發現,唐人的援軍也接踵而至。烏芝那心裏暗暗叫苦,他很想溜之大吉,但當前地戰局已令他無法抽身。被包圍的唐軍前鋒仿佛一桶左奔右突的滾油。一旦失去束縛,必將釋放可怕的力量。可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唐人援軍包抄自己的側翼和後路,那也是死路一條啊!混蛋的塔立丹,如果你再不盡全力一搏,大家都會完蛋的!天殺的突騎施人,怎地裹足不前?騎虎難下的烏芝那破口大罵起來,在他氣急敗壞的時候,性情暴烈的席元慶親自率隊衝鋒,將康軍的包圍撕裂了。正如烏芝那擔心的,滾油驟然爆裂了!更為狠毒地是那些疾馳而來的唐人援軍。他們根本沒有直接來給同伴解圍。而是彙成一股,長矛般穿透了康軍戰陣。兵鋒直指怛羅斯河。好大的胃口,他們不僅企圖抄大軍的後路,還要擊殺半渡的己方援軍!該死的突騎施人,明明最先過河,卻慢吞吞地撤向南邊,分明是怯戰麼!塔立丹這個扶不起的蠢材,渡個河居然都令人馬不戰自亂。

高仙芝帶著五十餘名親隨,立在河岸的一處矮丘上,哉遊哉,仿佛在看一出熱鬧的好戲。

“直搗黃龍,李天郎好厲害的招法!”岑參手搭涼棚,興致勃勃地看著側戎軍地騎隊直直地撕開康軍陣形,將渡河地昭武援軍迎頭截住,一陣痛打。“也不怕那邊的突騎施人麼?”

“李天郎不是傻瓜,他早已看出康國人抵擋不住席元慶地突圍,但敵到底勢大,要是數股彙流,自然不可小覷。因此他自恃馬快,先去擊潰渡河的賊援軍,使其首尾不得相顧,再回頭和席元慶前後夾擊,賊必大潰也!”高仙芝眯了眯眼睛,輕笑了一聲,“用盡騎兵之所長,審時度勢,熟握戰機,嗬,將才也!走,下去看看!”

“大將軍,鏖戰正酣,為萬全計,還是就在此觀陣吧!”岑參擔心地攔住高仙芝的馬頭。

高仙芝大笑道:“隻有參戰的將軍,那有觀戰的將軍,現賊旦夕可破,有何擔憂!”說罷一抖馬韁,“索性過河好生看看!”

待速度稍慢的鐵鷂衝進康軍隊伍,屠殺達到了**。衝在最前麵的雕翎團和伊質泥師都輕騎已經完全分割了康軍的人馬,其主力迎麵將正在渡河的米國人打得落花流水。橫野團和西涼團一左一右,將四散奔逃的康軍趕攏在一起,而飛鶻團則和席元慶的前鋒相向而擊,康軍四麵楚歌,惟狗急跳牆,奮力做垂死之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