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略帶涼意的春風吹來,吹散些許船上濃霧,也讓一家人看清麵前文襄伯府前來接應的小廝譏諷的唇角。

羅煒彤皺眉,一口悶氣滑到喉嚨,眼瞅著就要悶不住噴薄而出,寬袖下上揚的手卻被娘親摁住,同時示意她稍安勿躁。而後她見娘親緩步上前,與爹爹並肩而立,麵色平靜地開口詢問:

“妾身可記得老爺月前就往金陵送信,家書隨公文走官道,難不成這會還未到侯府?”

徐氏話中的未竟之意十分明顯,凡事講個先來後到,收到信還不安排好人接應,理虧的可是伯府。

伯府小廝譏諷的唇角僵在臉上,這情況……怎麼跟臨來前夫人囑咐的不太一樣。想起這些年來府內傳聞:外放的二爺凶神惡煞動輒喊打喊殺,簡直是個混不吝;二夫人也是市井潑婦,當日嫁進來便攪得家宅不寧。

激怒這樣的二爺還不小菜一碟,今日接下這差事,他頗為自得。夫人承諾,隻要在碼頭激怒二爺,最好讓他大庭廣眾下做出點出格之事,回府後就調他到二少爺院中做事。

絞盡腦汁,一計不成小廝又生一計,幹脆睜著眼說瞎話:“府中往來書信皆由門房管著,小人並不清楚。客棧已安排好,還請二爺、二夫人和小姐移步。”

小廝回話同時,先前引他上船的羅順湊到羅四海耳邊,小聲嘀咕道:“老爺,那客棧年久失修,桌凳上好厚一層汙垢,隻怕不是適合夫人、小姐的好去處。”

羅四海緊皺的眉頭舒展開,放在平時他早就捉住這放肆的小廝,亂棍打一通丟下船。可從船靠岸到現在,姍姍來遲的接應之人,舉止傲慢的小廝,這一切都在夫人預料之中。他正愁如何與府中那團糟心親戚撕破臉,沒曾想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

“二爺,馬上就是春闈,各地來金陵舉子眾多,一時半會客棧不好找。府中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找那處,雖然條件稍顯簡陋,但來之前夫人囑咐了,您暫且委屈會在那歇歇腳,待過午九小姐滿月宴一過,府中立刻騰出人手來接應。”

這會羅煒彤也瞧出端倪,爹爹就算出身尷尬的庶長房,那也是主子。莫說如今官袍加身,即便他是個白身,那也主仆有別,絕不是個小廝可以隨意輕慢。

可從上船到現在,這小廝舉止太過刻意,分明是想激怒爹爹。為何要激怒爹爹?順著這條思路想下去,很快伯府的險惡用心便昭然若揭。爹爹官做再大,名義上也還是伯府庶子。若是一入京便對著伯府來人大發脾氣,常人聽聞後不會關注事件背後起因,隻會覺得他為人狂妄。再往重裏說,居心叵測之人,難免不會編排他仗著官大,不把長輩放在眼裏。

這招雖然簡單,但深知爹爹性格的羅煒彤卻覺得,放在平日伯府早就成功了。想到剛才娘親及時拉住她,如今爹爹這般冷靜應該也該是娘親功勞。

碼頭上與伯府之人隔空過招,羅煒彤看清兩點。其一,伯府這點手段上不得台麵;再者,爹爹與伯府不僅僅是交惡,甚至有點你死我活的意味。

想明白後再看對麵小廝,那張因挑釁而略顯陰沉的臉,此刻更是麵目可憎。自腰間荷包中摳出一粒桂圓,捏在指尖瞄準他膝蓋骨。還沒等發力,就見前一刻還得意洋洋的小廝突然吃痛,撲通一聲五體投地狀跪在麵前。

收回桂圓不緊不慢地剝開,塞進嘴裏便吃邊掩唇嗤笑。被娘親橫一眼,她忙吃完把核吐出來,目視前方那一隊即將登船的壯碩挑夫。

徐氏自然也看清來人,方才出聲後她一直站在原地,看猴戲般瞧著小廝一番唱念做打。她心裏跟明鏡似得,自己沒必要跟個奴才秧子對上。一條狗敢衝她汪汪叫,還不是借的背後主人膽子,做好了回去有骨頭啃,搞砸了也自會被人收拾,她沒必要髒了自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