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原徐勝兩個同時一驚,偷偷打量徐彰臉色,果見他麵帶怒容,沉聲說道:“我兒子冠禮,他憑什麼來!”真個聲如洪鍾,震耳欲聾。
徐原徐勝都替九弟捏了把汗,好小子,別以為成年就不挨揍了,在老子麵前,你永遠是兒子!
徐衛掀起門簾出來,穿著一身深衣,頭發未束,頗有些不羈狂放的風範。對著父親說道:“今天來的都是爹同僚長官。家醜不可外揚,要是鬧將起來,豈不是讓外人看笑話?”
徐勝一陣欣喜,爹雖然古板固執,但最好臉麵。九弟立了大功,又受到上頭青睞,今天他舉行冠禮,向來樸素的父親居然遍邀同僚共襄盛舉,為的就是揚眉吐氣。九弟這話,怕是說到他心坎上去了。
徐彰聞言,無語相對,幹脆將臉扭到一旁去,不接徐衛話頭。徐原一見,大著膽子對戰戰兢兢的門人說道:“去,請三叔進來。”
那門人往後走了兩步,等候著徐彰反應,若是他虎吼出聲,就趕緊回到原地站好。可左等右等,徐彰不見反應,這才放下心來,快步奔了出去。正在這時,門簾突然掀開,徐王氏徐秀萍兩個一左一右,拉了徐衛就往回拖:“都成人了,還不安分!你跑甚麼!”
不多時,徐紹來到花廳,著二品紫色官服,曲領大袖,腰束金帶,佩以魚袋,極是莊重。徐原徐勝兩個同時起身,揖已經作出去,話卻不敢出口,一時氣氛尷尬。
徐紹神色如常,上得前去,麵對高坐主位的徐彰,看了一陣,而後一拜,口中叫道:“兄長。”
徐原徐勝二人頓時繃緊了皮,老爺子會有什麼反應?拍案而起?破口大罵?不理不睬?照臉一拳?
徐彰牙關緊咬,雙拳緊攥,看樣子還真是想幹一架。徐原不禁有些替三叔擔心,二叔現在雖然年邁,又有病在身,可西軍第一悍將的名號不是吹出來的,那是無數顆黨項人的頭顱堆砌而成!
哪知,徐彰盯著徐紹看了半晌,那臉上陰睛不定,忽地歎了口氣,輕輕嗯了一聲。他歎口氣,徐原徐勝就鬆了口氣,這才上前對徐紹行大禮,口稱見過三叔。徐紹親手扶起兩個侄子,細細打量,笑道:“義德,藎忱,好,好,好。”
吉時已到,冠禮正式開始。徐府指定的擯者出府邀請李綱何灌等賓客入內,而後回來報知徐彰。徐彰即出大門東麵迎接,見少宰李綱也在,他大感意外。對著李綱一揖之後,連稱榮幸。
“哈哈,徐大人生得好兒子!可喜可賀啊!”李綱還禮,爽朗大笑。而後,何灌等官員相繼與徐彰見禮,都稱讚祝賀,樂得他眉開眼笑,人仿佛也年輕幾歲一般。嘉賓雲集,徐彰身為主人,要對著賓客三揖,賓客不論官階大小也需回拜。然後,徐彰與正賓何灌相對一揖,進入正大門,李綱等賓客隨後同行。按禮製,凡遇到轉彎的地方,主人與賓客還必須一揖,而且這一揖不能是平時的微微欠身,身體必須與地麵持平!所幸,這徐府不大,上了年紀的賓客們才稍稍安心,否則,一路作揖下去,徐衛還沒加冠,咱就先閃腰了。
進入正堂,徐彰與何灌各占主位,左右而立。其他賓客和親戚便立在堂外,位置絲毫馬虎不得。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徐彰命人召徐衛出來。麵朝南方,立在客堂東北處所設的筵席旁。
徐衛實在沒有想到,不就是個戴帽子的儀式麼?何必搞得這麼隆重?正想著,忽見何灌過來,竟然對著他一揖!讓他正坐於筵席之旁。徐衛駭了一跳,還沒回過神,又見步軍司那滿麵虯髯的副都虞侯來到他身邊坐下,正疑惑時,那位長官已經拿起早已準備在旁的梳子替他梳理頭發,完畢之後,用絲帶束住。這位長官充當的是“讚者”,職責是為“冠者”,也就是徐衛梳理第一次頭發。非主人親近下屬不能擔當此任。看來這人跟徐彰估計是一樣脾氣。
徐衛一直有笑場的衝動,我堂堂一個爺們,怎麼搞得跟女兒家出嫁一般?可在場的不是朝廷新貴,就是三衙長官,怎敢唐突?遂一忍再忍。本來以為梳完了頭,該拿帽子來戴了吧?卻見何灌與父親同時出去,又對立在堂外的賓客一揖,賓客們辭謝,說是主人有事不必降。
二人回到堂內,又相對一揖。而後,徐彰回到主位,何灌立在徐衛身前,有人端來銅盆讓他淨手。洗完手後,他便伸手將徐衛頭上束發的帶子動一動,有表示自己親力親為的意思。再後,才有人送上“冠”來。其實也不是帽子,就是幅巾,裹發之用。
何灌接過,神情嚴肅,環視四方,大聲說道:“令月吉時,始加元服。棄爾幼誌,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